于是不到一刻功夫,大殿上只剩下瑶姬母子及这个叫后羿的人。
瑶姬进殿的脚步声如蹋在后羿的心尖上,依旧保持石化的人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术,两腿发软,腿肚子直打哆嗦,仿佛灌了铅般想拔腿跑,却迈不动步子。心里直埋怨道:老姐,你这不是坑兄弟嘛!
本来后羿自从嫦娥离开后就心灰意冷,再不管三界之事,这几千年来一直住在老姐后土皇地祇那里蹭吃蹭喝,日子倒也无忧无虑。其实,内心依旧不能解脱,整日以酒为伴。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的射日英雄已不复存在,他只是一个被情伤过的普通男人。
所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两千多年前,他伟大的老姐给了他一个光荣的任务,说是伏羲神王要转入轮回,命他去头前开路,务必守护周全,时刻谨慎。后羿原是个懒散无拘之人,这种无聊差事他本是不接的,但一想到可以对着神王吆五喝六,不时还能摆摆做大哥的威风,随便找点小错教训几句,就觉得很爽。毕竟后羿总是被自己的老姐教训,老早就幻想自己有个弟弟或者妹妹,让他也能过过做兄长的瘾。可是,就在他的神王弟弟十岁那年,玉帝这个愣头青居然把他家一窝端了,他不知弟弟妹妹是怎么逃过大劫的,反正自己一睁眼,便出现在了老姐的皇殿里,前世的记忆也已经恢复。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回凡间,当时人间已经经历了很多事,寸心和杨戬结婚了,但两人的生活并不和睦,并且他知道了杨戬喜欢嫦娥。嫦娥是后羿心中的一根刺,吞不下拔不出。他甚至苦笑,果然他们有做兄弟的缘,连喜欢的女人都一样。但是若杨戬当真喜欢嫦娥,他愿意成全他们。于是后羿并没有出现,也没有让杨戬知道他的大哥其实还活着。后羿回到了后土皇地祇那里,整日里醉生梦死,不问世事。后土曾多次劝说后羿,希望他能守护在杨戬身边。但后羿是个一根筋,他决定的事情很难更改。而且以杨戬的法力,三界内除了三清,恐怕再无敌手,而三清是绝不会对付杨戬的,所以后羿很放心。然而,就是因为他太放心,所以当依旧沉迷酒香的人从老姐口中得知杨戬出事了,他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又一次一头扎进三界,凡是被他问过说“不知道”的人都死了,因为他们都是神仙,是曾经对不起他弟弟的人,所以他们都死了。那段时间他觉得天都快要塌了。那是他的弟弟,如果自己当时下凡的初衷只是为了好玩,那么在那仅仅十年的相处里,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弟弟,发自内心地想保护弟弟妹妹,他是真的想当好这个兄长。当他恢复记忆后,想起嫦娥,凡是和嫦娥有关的人或事他都会下意识地想逃避,所以他连杨戬也一块逃避。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如果自己勇敢一点,担负起做兄长的责任,陪在杨戬身边,或许杨戬可以少受一点罪。至少最后不会一心求死。后羿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三界乱撞,虽然后来知道了杨戬在昆仑山,却不敢去见他。因为他觉得他没脸面对自己的弟弟。他是一个不合格的大哥。于是他再次没有让杨戬知道他还活着,他回到了后土那里,更加拼命的酗酒。
今天是杨戬继任阐截两教掌教的日子,后土派他代替自己出席观礼。但却并没有告诉他瑶姬复活的事。因为后羿从表面看上去就是个二十七八岁充满阳刚的年轻男人,跟小时候的杨蛟没得比,而且五官变化也很大,他以为只要自己不说出来就没有人会看出他是杨家大郎。而且从后土那里论起,瑶姬还是他晚辈呢。但是,这一世他们是母子,所以该面对的还得面对,于是他终于勇敢地直面瑶姬,道:“长公主好久不见”
“你叫我什么”咬牙切齿,大殿里明显气氛压抑,听这声音,明显暴风雨就要来了。下一刻,寂静的大殿中“呜——啪”的一声,一条鞭子毫无预兆地落在他的屁股上。后羿下意识想躲,却发现双脚被人定住,直觉告诉他:这是杨戬干的。然后又是两鞭,“呜——啪,呜——啪”,接连三鞭打在同一个地方,打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后羿只是扭动着身子想要避闪,似乎并没有认错的意思,瑶姬这回是真怒了。
“呜——啪,呜——啪,呜——啪,呜——啪,呜——啪,呜——啪,呜——啪,呜——啪……”
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在同一个地方,鞭鞭到肉,避无可避。后羿素闻昭惠显圣二郎真君法力高强,今儿个算是亲自体会了,任后羿怎么挣扎用力,那双脚就好像与地面长在了一起一样,怎么挪都挪不动。
“呜——啪,呜——啪,呜——啪,呜——啪,呜——啪,呜——啪,呜——啪,呜——啪……”
大概在二十鞭左右的时候,后羿改了口,“娘——”
瑶姬扬鞭子的手停在半空中,“你终于开口叫娘了?”
“大郎不是不想认娘,大郎只是觉得没脸见娘和弟弟”这个时候后羿的脚居然能动了,他跪在瑶姬跟前,泪流满面,“是大郎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对不起爹娘。娘,您打我吧”说着抓着瑶姬的衣角痛哭起来。
瑶姬放下了鞭子,将大郎搂入怀里,也是泪流满面,道:“天啊,我瑶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生了三个孩子,一个不肯回家,一个自虐成性,一个任性无知害人害已。天佑,你在哪里啊,我真的很想念你啊?”
杨戬也是满眼含泪,他走下玉阶,来到相拥而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