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大伯娘和奶要干啥,咱先看着,啥也别说。”周阳低低地嘱咐弟弟,不知道是不是周晚晚的错觉,大哥的声音有一些落寞。
周阳平时话不多,更不会主动去说家里人的不是,但周晚晚知道,他心里都明白,只是对亲情的信任和依恋让他不忍心揭去那层遮羞布。其实也是有逃避的心里吧,不说破,不去看,就可以当做亲人还是可以信任的,不会互相算计,不会去伤害,还能彼此依靠。即使知道自己这是自欺欺人,还是想多维持一会儿这种假象。
周阳毕竟只有十四岁,再沉稳有担当,也还是个小小少年,周晚晚特别能明白周阳的心理,也不想戳破他心里虚假的期待。这是一个情感缓冲带,如果没有这个阶段,直接面对亲人之间赤裸裸的出卖、伤害,周阳柔软的内心一定接受不了。没人能比周晚晚明白周阳有多重视亲情,所以,她也比任何人都想保护他少受伤害。
“有二伯父和二伯娘给二姐做主呢,咱能说啥?说了也没用。”周晨显然比周阳看得更透,或者说,他比周阳更放得下。
自去年冬天周晨与周老太太那次正面冲突以后,周晨在自己兄妹三人与周家其他人之间迅速而明确地隔出一道屏障,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道屏障越来越坚硬,越来越高,周晚晚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周家其他人都将被周晨彻底隔绝出他们的世界。
讨论完别人的事,趁周春亮在外面磨锄头,周晨变戏法一样变出一只碗在周晚晚面前晃,“囡囡,这个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哦!”
周晚晚再也不想装什么淡定了,扭头就扑倒她大哥怀里告状:“大哥,我再也再也不想理二哥了!”
周阳忍笑忍得肩膀直抖,抱着气得小脸鼓鼓的妹妹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晨逗够了,才很没诚意地跟妹妹道歉,然后很耐心地哄她吃东西:“……这个油条二哥都撕碎了,用热水一泡,又软又香,根本不用嚼,特别好吃,你尝尝就知道了……”
周晚晚没办法跟她二哥赌气了,这个笨蛋哥哥,他自己就分到一根油条,还留下来半根回来泡给她吃。虽然这种喜欢看妹妹笑话的习惯很不好,可是,看着这碗其实不怎么好吃,却让人眼睛莫名发热的油条糊糊,周晚晚觉得她二哥是世界上最最好的哥哥了。
周晚晚吃完那碗油条糊糊,周阳也笑眯眯地起身从衣兜里掏出大半个用叶子包着的油条交给周晨,“还是你的办法好,我还打算着明天让囡囡就着粥吃呢,你明天早上给她用热水泡了吧。”
……
半个月后,周平在周老太太的主持下,还是去相看了。周老太太很难得地开恩,允许周春喜和李贵芝都请假,陪着赵四奶和周平去了沤麻坑。王凤英带着周富也去了,用赵四奶和周老太太的话说,多去几个人掌掌眼,一辈子的事咋能不慎重。
周平一家感恩戴德地跟着赵四奶和王凤英母子出发了,周晚晚看着他们一群人走出大门,觉得周平一家像被牵出去卖掉的肥猪。
周晚晚的心情非常复杂,所以当赵小三儿来找她玩儿的时候,就懒得搭理他。可这小子还特别没眼色,缠着周晚晚问他每天必问的问题:“你什么时候能做我妹妹?”
周晚晚打量了一下他的小萝卜头身材,“等你长到我大哥那么高再说吧。你现在还没我大哥腿高呢。”然后淡定转身,扔下倍受打击头顶黑云笼罩的赵小三儿回家了。
周晚晚的心情好多了,欺负小孩子什么的,真是太欢乐了。
当天晚上,去相看的几个人回来以后,都沉默着,家里只有周老太太摔摔打打、指桑骂槐的声音。
去沤麻坑的几个人回来后怎么跟周老太太说的周晚晚没听见,看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周平拒绝了这么亲事,周春喜夫妇支持她,其他人即使有反对意见,也没正大光明站得住脚的理由。
所以周家气氛异常诡异,周老太太如一个火药桶,谁都怕自己是点火的那个倒霉鬼,王凤英母子沉默得让人心生警惕,这一家人最喜欢事不关己地看热闹了,今天竟然一句风凉话没说,一点煽风点火的事不做,这太不正常了。周春喜一家一副梗着脖子硬抗的姿态,很出乎周晚晚的意料。
周晚晚很奇怪,如果他们能一直这样坚持,前世周平的悲剧最后是怎么造成的?
大家都尽量不惹周老太太注意地吃完晚饭,迅速离开东屋,就怕刺激到周老太太脆弱的神经。没地儿可避必须跟周老太太住在一个房间的周春喜一家就可怜了,周兰微弱的吭吭唧唧声都成了周老太太不能忍受的噪音,最后李贵芝吓得抱着周兰去外面哄她,但还是惹来周老太太半宿的叱骂。
大家不明白,相看不成怎么就让周老太太反应这么大,哪里又算是折了她的面子呢?但没人敢去问,躲还来不及呢。
只有周晚晚知道,周老太太这样全是为了她的宝贝大孙子。在周晚晚眼里,周老太太一辈子都在与重男轻女为伴,只是结婚前别人不把她当人看,结婚后,她不把别人的女儿当人看。
在她眼里,孙子是家里的的顶梁柱,所有孙女、儿媳都是必须无条件为他们牺牲的。周富腿有残疾,人长得又老气,二十四了连个说媒的都没有,以后年纪越大,定亲越有困难。正好赵四奶介绍来这么一户人家,也是哥哥娶妻不易,妹妹人才不错。两家一拍即合,都愿意用女儿给儿子换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