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不谐的传言我只有稍稍耳闻,如今乍然被罗衣这样毫无遮掩的挑明,却叫我一时无法应对——罗衣,她绝不是口无遮拦的等闲侍婢,在她口中能被称为狐媚子的,大约只有早吴槿一步入宫的太子良娣卢氏了。
传闻卢氏将门出身,相貌甜美又舞了一手好剑,一入东宫便深得太子欢心,相较之下吴槿的清丽淡雅便像一碗搁在凝香玫瑰露边的清水,观之无色,食之无味,实在暗淡的很。又听说吴槿主持东宫虽然井井有条,但手段颇为凌厉,故而得了个难相与的名声。风言风语传出来刮进去,能让她受天大的埋怨,除太后外不作第二人想。
如此,罗衣语涉均是动摇天地的人物,只怕她口中那些“小人”也是些得罪不起的厉害角色。这样的话,我如何敢听敢接,不如装作从无此事,先将自己剖白再说:“姐姐莫笑话我,莫忘胆子小,又没个主意,经不起事的。”
“你——”罗衣一脸好笑神色,正要戏谑我几句,忽听外间银芯的声音响起:“罗衣姑娘,太子妃要起驾了——”慌得她顾不上再说什么,只连忙起身,并着几步跑到芳菲天的抄手下候着。
我随她一道候在廊下,抬眼望望天色已然墨黑,月静如水,乘着初春夜晚的三分寒意,晃晃与凝阴阁一路璀璨灯火遥相呼应。吴槿长裾上的五彩瞿凤蒙着微光,终于不再那样刺目耀眼,反而凸显出云熙那身银丝勾边的海棠春衫尤为精致秀雅。
她一路将吴槿送至宫门处,眉目盈盈道:“这样晚了——太子妃后宫的路不熟,莫忘,你去送一送吧。”
“多谢贵人。”吴槿并不推辞,携了罗衣的手上辇,又回过头笑道:“若得了空,儿臣再来看望荣贵人。”
二人作别后,小辇一路轻巧而行,直奔通训门而去。眼看守门侍卫手上的火把煌煌在望,我正打算跟她告退,忽听得罗衣在一边道了声:“落辇!”
抬辇的太监何其精乖,吴槿翩然而下后,便远远候在一边,形如泥塑。这光景怕是有话要说,我自觉走到她面前,矮身道:“太子妃有何吩咐?”
“吩咐没有,几句闲话罢了。”吴槿虚扶一把,面上淡笑一瞬而过:“罗衣赞你聪明,我看着你果然机灵,所以想和你将话敞开来说一说。”
我站直身子,恭顺道:“太子妃能纡尊替奴婢求情,这份恩情奴婢没齿难忘。太子妃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事成与不成还看你家小主的心思,所以你不必急着报答我。”她淡淡道:“我这里只问你一句明白话,你可是一门心思想进东宫?”
我讶异的望向她,却只看到她精致妆容下神情寡淡,与方才那句醋意十足的话极不匹配。正要开口辩驳,只听她又道:“你先不要急着否认——荣贵人方才跟我略提了提,你的婚事于她是操之过急了些,于你却并不是什么坏事。你千方百计求到我这里,看来之前的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
“奴婢愚钝,还望太子妃明示?”我茫然地看着她,心中划过无数疑问,但语气却坚定无比:“奴婢与太子确有数面之缘,不过寥寥几句寻常主仆问话而已。奴婢曾向明月公主陈情,对太子殿下绝无半点非分之想,还望太子妃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