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大人,你不去别的地方选秀女吗?你不是专门选秀女的侍御史大人吗?”我把素饼渣渣偷偷抹在黄灿灿的桌布上,继续骚扰做功课的如空。
其中一个小沙弥看不过去,先道:“这位女施主,我们师叔潜心念佛,请女施主不要打扰他。”
另一个就跟我解释,“我们如空师叔又不是神仙,大周那么大,他每个地方都去一遍那得多久?!自然是不止一位侍御史,我们其他几位师叔师伯也都授命前往各地。”
原来如此,合着我该对佛祖阿弥陀佛一声,感谢它让我碰到的是长得好看又好说话的如空,要是来个像十八罗汉那样的……就呵呵了。
选秀女的马车有宫里的特赦,住的是预备好的大驿站,吃的是美容养颜的桃仁燕窝,一路畅通无阻到了皇城脚下,看来宫里对这次选秀的确史无前例的重视。马车车夫长长“吁”了一声,对我们说:“大人,我们到京城外驿站了。”
如空恰好睁开眼睛,他一个时辰的功课做完,起身下了马车。我赶紧跟上去,没跟他开玩笑,“如空大师,内什么,我总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你真的对我没印象?”我瞧得他越久,越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两个小沙弥偷偷揪着我的后衣摆,以为我要干嘛,跟我作对誓死保护他们师叔。
他们师叔当真仔仔细细看了我一眼,尔后摇摇头,两条浓浓的眉毛头因为皱着的关系,都能亲到对方。我想他是真的不会认识我,也是,他从小出家相国寺,和我一个天南一个地北,怎么会认识我呢?
倒是自己魔障。
“又内什么,和尚侍御史大人,方才我瞧见路边有个千里香馄饨摊,看上去挺好吃的,可以去吃一碗不?你看,就在前面,都能看得见人影。”
如空不语,脸上没有允许的意思。
我再说,“大师,我一路跟着你吃素,梦里都想吃肉……”
小沙弥喷我:“女施主,我们师叔那是看你在生病,特意吩咐了要给你吃些清淡的,女施主不能错怪我们师叔。”
我又没那意思!
不去就是了。
正要往驿站里去,如空悦耳的声音响起:“你既想吃便去吧。”
“你不派人跟着?”
“此地京城脚下,有几分可能离开,施主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是啊,我也没想逃走,我那聪明绝顶的师父已经在京城里等着,到时候我们自然有办法离开这是非之地。我好心问其他秀女要不要一块儿去,没人搭理我,便一个人过去要了一碗馄饨坐下来等。
馄饨上来,我抽了双筷子就要开动,未料那送馄饨的小二没走,笔直站在我桌子边跟个木头人一样。我疑惑抬头,对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只见她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不懂她为何要用这样的神情看我,应该我那样看她才对。可我又不想问她,于是把头重新低了下去,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想吃完馄饨回驿站去睡一觉。
“迷姐!”
那双水灵灵大眼睛的主人压低了声喊我,跟喊抛弃了自己的亲娘一样又爱又恨。
我一口吃下一个馄饨,喝了口汤,味道还不错。
“迷姐,鸡爷他不是个简单的人,你不要太相信他。”阿飘一屁股坐下来,夺了我的筷子,不让我吃馄饨。我叹了口气,虽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可之前无聊的时候也曾想过如果再遇见阿飘,会与她说些什么,会对她做些什么。本以为是愤怒地把鞋子和袜子脱下来塞她嘴里。
却原来只是心冷。
季越是我师父,我不相信他,难道要相信眼前这个不知底细的小姑娘吗?
筷子没了可以再抽一双,人心冷了要再热回来,太难。
看来这顿馄饨没法吃下去,遂起身准备离开,忽然想起身上还有一样要给阿飘的东西,丢了也可惜,就从荷包里掏出来轻轻放在桌子上,“我第一次送人生辰礼物,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就丢了吧。”
是一对白玉耳环,在师父铺子里顺的。
当初从如空那本万能的花名册上看到宋之飘的生辰,比我晚了半年,隆冬腊月里。原想着准备个生辰礼物给阿飘赔罪,谁让我在公堂说对知县老爷说不认识她,明明是我把假的元木给她的,她也没有戳穿我,是我对不起她在先。可现在,我的脚底心痒痒,穿在鞋子里的脚丫子卷了卷,忍下要踢人的冲动,迈步离开馄饨铺。
阿飘追上来,拉住我的手腕,“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甩开她的手腕,白她一眼。
她怒,“我不就是没回去跟你一块儿选秀女吗?至于这样生气不?这不是一路都跟着你到京城了么?大不了我现在回驿站去自首,让那和尚把我也带进宫里去陪你。”
我怒急,反笑,想不出可以一句喷阿飘到口吐鲜血、威力无比的答话,索性扭头就走,懒得跟这头白眼母狼多费口舌。
阿飘行动迅速,一下窜到我前面张开双臂把我拦住,一只手里捏着那对耳环,也是一脸想喷我又找不到妙语连珠的憋屈样。
两人僵持片刻,我看她一身小花棉袄,活脱脱一村姑,扎着两根**花,没有任何值钱的玩意。心想这姑娘委实是个百变小天后,遂问她:“你说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