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是已婚的妇人们回娘家的日子。
但郡守府里没有外嫁的女公子要回门,而府里的夫人们——无论嬴氏还是吴名——也全都回不去娘家,这一天便成了休息的日子。
可真正得到休息的也只有吴名。初三的时候,严衡要在郡守府里摆宴待客,嬴氏也要出面招待女眷,从吃食到器皿乃至客人所坐的位置,都需要两个人花心思安排,一点都不比出门会客时清闲。
嬴氏原本是想抱病不出的,但初一那天晚上,在确定严铮的身份之后,严衡特意去见了母亲嬴氏,将此事挑明。
严衡没把嫪姑姑牵扯出来,只说是自己在听到严铮名字的时候起了疑心,而严铮的年岁又与失踪的庶弟严征相仿,这才派人出去调查。
或许是心虚所致,嬴氏并未多加盘问,只趁机为自己撇清了几句,说了些当年的委屈。
严衡顺势提出恳求,请嬴氏在初三的时候出面招待女眷,而嬴氏也接下了这个台阶,不再给严衡冷脸。
两人很有默契地没去提及“阮橙”,母慈子孝地客套了几句,严衡便起身告辞。
离开的时候,严衡不禁唏嘘,看来还是要有个共同的敌人,他们母子俩才能携手合作,一致对外。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让那个庶弟多活一段时间,不必急着处置。
严衡并不担心嬴氏那边会擅自行动。吴名大开杀戒的那天已经把嬴氏豢养的死士尽数干掉,活下来的全是些普通仆妇,如今嬴氏可谓是断了臂膀,有心而无力,不然的话,也不会借着这次机会向他这个儿子服软。
当然,或许还要加上一点——被“阮橙”一顿狠揍,嬴氏怕了,真的怕了。
就这个角度来说,“阮橙”这个男夫人还真是“镇宅”有力。
初三的宴会定在中午,但上午的时候,客人便陆陆续续地进了门。
以严衡的身份自然不用去门口迎客,一大早就来了吴名院中,亲自盯着他起床更衣,然后押犯人一样将他领至前厅。
吴名其实一点都不想在这种场合里露面,但严衡非要带着他,昨天软磨硬泡了很久,把吴名烦得头都大了三圈,终于不耐烦地应下来。
因吴名平日里的懒散,严衡多少有些担心吴名会在人前失仪,只是吴名说死不接受什么礼仪训练,甚至还摆出翻脸的架势,让严衡很是无可奈何。虽也想过干脆别让吴名露面,但思来想去,严衡还是更想让他陪在自己身边,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
反正今日过来吃宴的人里也没什么不可得罪的,失仪就失仪好了!
怀着这种念头,严衡终究还是把吴名带了出来。
男夫人的好处就是可以时刻带在身边,没什么男女大防的顾忌。
比如此刻,吴名就跟着严衡一起坐在了宴请男宾的前厅。
严衡在辽东就是土皇帝,也就是同族的族老能对他使使脸色,余下的全得看他脸色。吴名的出现虽然引起了些许惊讶,但能在这种日子来郡守府赴宴的个个都是人精,演戏的本领大大的,马上就收敛神色,该干嘛干嘛,该说啥说啥。
郡守府里的事情虽然瞒得严实,但能在这种日子被郡守带出来露脸就足以证明这人是受重视的,绝对不仅仅只是个娶回家当摆设的镇宅物件。
于是,吴名落座后也没受什么刁难,他不理人,人家也不会没事找事地招惹他。
严衡对此也很满意,更让他欣慰的是吴名并未出现仪态上的疏漏,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把君子之仪端得有模有样。
吴名若是知道严衡心中所想,肯定会大加腹诽:他好歹也是活了两千多年的老鬼,什么场合没经历过,更别说还有商老鬼那个讲究到龟毛的家伙在身边啰嗦,真要端起架子来,咸阳宫里专门负责礼仪的官员都未必能挑出他的毛病。
但吴名的逆反心理太强,越是所有人都觉得该做的事他就越不愿意去做。更何况活了两千多年,他也没看出礼仪那套玩意有个屁用,无论是后世被西方人用坚船大炮轰开国门,还是这会儿被匈奴蛮族用铁蹄践踏,最终让华夏毅力不倒的只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暴力抗争。
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但能够彻底解决问题的,只有暴力。
严衡今天要是再多说两句,吴名就要挥起拳头,让他见识一下到底什么叫做“讲礼”。
遗憾的是,严衡的过度宠溺让吴名失去了逞威风的机会,这会儿也只能装模作样地坐在严衡身边充当背景,一边喝酒吃菜,一边打量前来赴宴的宾客。
严衡还是为这场宴会上花了很多心思的,光是吃食一项就比往年平添了许多花样。
只因吴名平日里就注重吃喝,一有空闲就逼着桂花给他鼓捣新饭菜开胃,而严衡也愿意在这种事情上宠着吴名,只要是辽东找得出来的,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刨出来送他。
自从去了一次海边,发现吴名爱吃海鲜,严衡便专门安排了人手,每旬都往郡守府里送上一批,让吴名也体会了一把“一骑红尘妃子笑”的奢侈滋味。
这次宴客,海鲜也成了主要菜肴。这会儿正是虾肥蟹美的时候,只是考虑到很多人未必会懂得怎么吃蟹,带壳的虾蟹吃起来也不雅观,厨子们便把蟹肉和虾肉全都剥离出来,做成蟹肉卷、蟹黄蒸蛋、海鲜羹之类的鲜美菜肴。
罗道子在军营里养的那些阉猪也遭了秧,没能活到体格达标就被做成红烧肉、糖醋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