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还有大兄和幺弟。”或许是吴名的问话让玳瑁觉得他可以理解自己的怨忿,玳瑁重新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阿爷收了阿姊的买命钱,给大兄娶了娘子。阿母掉了几滴眼泪,然后就欢欢喜喜地把新娘子迎进了门。婚礼上,幺弟竟然问阿爷,是不是我死了,他就可以娶新娘子了。”
他要是有这么个弟弟,肯定一脚踹河里淹死!
吴名听得很是无语。
玳瑁深吸了口气,微微扬头,把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硬生生憋了回去。
“商量件事吧。”吴名在怀里摸了摸,没找到手绢,只好假装没看出玳瑁已经泫然欲泣,继续道,“你既然跟了我,那就是我的人,从头到脚到头发丝都是我的……”
“夫人?!”玳瑁立刻露出一脸惊容。
“听我把话说完!”吴名估计她是想歪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是说,只要你还跟在我身边,给我做事,那你就得和你阿爷阿母大兄幺弟什么的断绝关系,只当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跟家里断了往来——你的,明白?”
玳瑁满脸呆滞,明显没有明白。
“算了,慢慢想,回郡守府之前给我答复。”吴名也没指望这小丫头能立刻做出抉择。
这年月虽然还没有三纲五常的说法,但子女乃父母的私有之物已是约定俗成的规矩,父母杀子女是不犯法的,顶多受点道德指责。吴名提出的要求对这年月的人来说其实相当过分,事实上,即使是后世的人也不会觉得这种要求合情合理。
但吴名还是想尝试一下,给玳瑁指出另一种生存方式。
自私,但是快活。
放了葱,闷了十来分钟之后,米饭里的窜烟子味果然消失了。
吴名把菜饭留给玳瑁处理,自己从一堆水果中挑了两个顺眼的,用水冲洗了一下,充作晚餐。
玳瑁不明白吴名怎么只吃这个,但终于明白这顿饭其实都是做给她吃的,顿时又感激又紧张又惶恐。
“夫人,您怎么能给婢子……”
“闭嘴,你要是能自己做,你当我会费这个力气?”吴名懒得听这种表忠心的废话,“就今天这一顿,明天开始自己想办法弄吃的去。用不着你自己做,这里肯定有伙房,想办法找到,领份吃食就行了。”
“那您怎么办?”玳瑁问。
“你看我像是会饿到的样子吗?”吴名指了指厨房里的一堆吃食,“我要是想吃,自己会做。我要是不做,那就是我不想吃。”
“婢子……”
“我估计,刚才做的这些饭菜你肯定是吃不光的,剩下的,可以拿出去送人情,顺便问问正常情况下在哪儿吃饭。”吴名继续道,“不过,这里应该不是谁都能进的,别随便把人带进院子。”
“婢子明白。”玳瑁躬身应诺。
“明白就去吃饭。”吴名身形一转,一边啃着水果,一边走向正房。
一个时辰后,玳瑁来到正房,向吴名汇报她的战果。
她把一部分剩饭和自己吃剩的菜给了守门的两个兵卒,从他们那里打听到了厨房的位置。这两个兵卒还叫了同僚过来,帮她把剩下的米饭抬去了厨房,顺便带她认了次路。厨房里的人把剩下的米饭分了个一干二净,然后便给了玳瑁承诺:从今天开始,她随时可以到厨房要吃食,但如果郡守的院子再有剩饭剩菜,她得优先给他们送去。
“干得不错。”吴名满意地点头。
“婢子好歹也是在郡守府里长大的。”玳瑁不无得意地说道。
“嗯,净长心眼了。”吴名调侃道。
“夫人——”
“好了,去烧锅水,我要洗澡——沐浴!”
“诺。”
“水烧开了就叫我,别自己瞎折腾,你那小胳膊小腿儿才能拎几斤东西。”
“……诺。”
这里的净室也修了和郡守府一样的下水道,吴名只在把热水从厨房拎到净室的时候费了些力气,洗完之后,拧开软木塞就把脏水放了出去。
为了不让玳瑁觉得自己太没用,吴名把后续清理的活儿甩给了她,自己则转身回了内室,推开窗户,纵身上床,开始行功修炼。
如今的首要任务其实不是造纸,而是恢复实力。无论是想办法穿回后世,还是在此处立足扎根,吴名都得先让自己恢复到可以与修士大能们一战的程度,最起码也要能收拾掉那个给他和阮橙互换身体的道士。
不然的话,他不仅没法达成所愿,反倒可能被那些卫道士给人道毁灭了。
就这个角度来说,吴名其实巴不得和严衡分开过,省得全天24小时都被他盯着,想修炼都找不到时机。
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吴名收起杂念,放出神识。
他还是不敢在行功的时候进入忘我状态,神识一直保持着外放,确保院子里的风吹草动以及院中人的一举一动都能尽在掌握。
玳瑁毕竟是从小在郡守府长大的,很清楚侍女该守的规矩。吴名不唤她,她就不会过来扰他,收拾完净室便直接出了正房,去院子的其他地方寻找活儿干。
眼看着三十六周天行罢,玳瑁都已经回厢房睡觉去了,吴名也打算回神识,躺下休息。
但就在这时,院门口却忽然来了一行人。
神识“看”不到长相,只能让他感觉到为首那人的一脸络腮胡子。
严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