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哗然。
唯独郁琉钦的唇角微微上弯,如泓潭一般的双眸中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光彩在微微跳动,白玉般精致温润的脸上浮现着隐隐的笑意,身上的寒意也随之淡了些,此刻多出一片柔软。
在北仁国几乎所有的千金小姐都把嫁与景王当成是一种天大的福分,却没有料到,陆苑一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所有的视线又都落在陆苑一身上,她依旧临危不乱,意态从容,泰然大方,像个没事人似地站着。
而陆苑一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众人大跌眼镜。
“因为他配不上我!”
即便是面对着这一大殿的轻视目光,陆苑一也似乎没觉得哪里不自在,就连言语间的意图也毫无藏头露尾的意思,一字一字,似能掷地有声。
没错,她的语气的确是很平静,嗓音极其轻柔而缓慢,似漫不经心地笑着,从话语中听不出有任何情绪。可是,她却用了一个很尖锐的且带有强烈感的词藻来显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说的是“景王配不上她”!
好在如今身在皇宫宾客满堂的大殿内,否则,慕景知定然会被她话语中的“配不上”三个字给气得火冒三丈,搞不好还会当场爆发。
慕景知,他身为北仁国尊贵的郡王,即便是有什么缺点,他能“配不上”谁?
他又岂会“配不上”谁?
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下子,大家一个个全都被她这番‘豪言壮语’给惊得傻了眼,错愣当场。他们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经过再三确认后,才不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除却非常震惊错愕外,甚至更多是不可置信。
只是片刻间的沉寂,众人逐渐消化完陆苑一话语中的言辞,大多数人对她的口出狂言是一脸的不屑,只觉得她狂傲至极,恬不知耻。还有一些气不过人又不敢当场发作,只得私下暗骂,横眉冷对。
毫无疑问,此番言论所蕴含的愤怒是空前绝后的,所控诉的内容是全然不顾的,所进行的指责是毫不避讳的,就连诅咒也是那么迎风四十五度角,华丽而充满诗意的!
就连相府在座的几位大人也很不幸的受到波及,柳氏对陆苑一恨得是咬牙切齿的,赵氏也绝对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这下对陆苑一没什么期望了!相府的面子丢大了,她对着身旁众家贵妇人,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只得僵硬地笑着。
“嗯?这话是何意思!?景王可是当今众位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无论样貌还是才华,均是首选!就连朕的几个儿子也恐怕难及他几分。”皇帝目光锐利,怒意彰显,只是尚且有一些复杂难辩的神色。
他在位多年,也习惯了高高在上,被人当做神祗一般仰望他。可是,却还从不曾遇到过敢如此胆大张狂的女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大不敬,还敢抗旨不尊的。那么,她凭什么肆无忌惮地口出狂言?
慕景知如被雷殛,脸开始变得一阵红一阵青,显然正努力控制情绪,极力的隐忍使得那澄澈的眸中凝结出冰冷的光芒,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其间蓄积勃发的狂烈怒焰,心里的火气被这怒焰一烧灼,逐渐沸腾成回不了头的狂暴。
陆苑一将慕景知的举动全然看在眼中,却不仅不在意,就连神情也仍旧是淡然,一派不紧不慢的悠闲模样。“景王好是好,只可惜,他比起我心中的理想对象却还是差那么一些。”
好半晌之后,她语意淡然地开口,那清脆婉转的声线,缓慢温柔如水,淌过郁琉钦的心田,突然就抚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如果是我喜欢的人的话,希望他有一点霸道,眼睛有一点清澈,对待人要有礼貌,但不需要太善良,他要有一点才华,但不能过度谦虚,这样我会觉得有点虚伪,也不能太过骄傲,那样我会觉得有点肤浅。如果要我用四个字来概括择偶条件,那就是”忠诚如犬“。我知道,那是个神话。”
她故意用听似漫不经心的口吻,带着一点波澜不兴,浅浅勾着唇角,笑痕清晰分明,却无半分笑意,无比笃定的眼神里显出了再认真不过的表情。
顿了顿,她微微瞥了慕景知一眼,唇角凝着一丝确定,从容而优雅:“但,显然,景王离神话还很远。”
说罢,她伸出两个指头,比出一大段距离。
顷刻间,众人顿时又被她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给惊得如遭雷击,震翻全场。
她,她,她!
她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于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谈起心仪的男人——
这样的言谈举止,在这民风还不算开放的古代,岂止是大胆,伤风败俗,简直就堪称放浪形骸!众人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对陆苑一的感慨了。
慕景知做梦也未料定陆苑一敢当着众人的面抗旨不尊,听到她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教他如何下得了台?
他冷漠如同冰一般的眼神,那令人无法接受的惊诧像一记闷雷,当头炸开,震慑得他原本就紊乱的思绪若数根绷紧的弦,不过轻轻一拨,便于瞬间齐齐地全断了。
这该死的女人!竟然敢瞧不上他?!皇上赐婚时,他已是百般忍耐,没想到她却反而当场拒婚。他堂堂景王,要什么没有,只要轻轻勾一勾手指,身边自然而然就会有一大堆的女人。反倒是她只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扫把星,他能勉强隐忍下来委屈自己去娶她,已是她做梦都该偷笑的事情。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