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言口鼻出血,领着两个小厮狼狈地离开了庄子。
周漱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泛红的指关节,莫名地想笑。
明明早就过了好勇斗狠的年纪,最近想揍的人却突然变多了。他有些后悔,不该听那老不死的危言耸听,放弃习武,只学了一点儿惯常用不上的追风术。
如今根骨已经长成,再想习武恐怕太晚了。
说来好笑,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成亲,也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等他遇到一个有趣的女子,打算跟她好好过日子了,有人找上门来,当着他的面说他不配做丈夫。他不想在意,心里偏偏跟扎了根刺儿一样,说不出是痛是痒。
总忍不住去想,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做一个女人的丈夫?
跟他王爷爹一样,一辈子娶了三个正妻,侧妃庶妃好几个,通房相好不计其数,算是好丈夫?
跟他世子哥一样,有妻有妾,儿女双全,心里却惦记着一个不该惦记的女人,算是好丈夫?
还是跟他老不死师父一样,因为妻子难产而死,孤身一人,四海流浪,半生癫狂,算是好丈夫?
抑或者跟萧铮一样,表面上顺从皇家的安排,娶妻纳妾生子承爵,心里压根不把这些当回事,只想过自己想要的日子,算是好丈夫?
把他认识的人想遍了,也没找出一个可供学习的好丈夫典范,这让他颇感泄气。
“你们说一个男人要怎么做才算是一个好丈夫?”他脱口问道。
翠峰和辉白惊讶地对视了一眼,便由辉白开口答道:“那要看您是想做世人眼中的好丈夫,还是做某一个人心中的好丈夫了。”
周漱眉头一皱,“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辉白慢条斯理地说道,“二少爷知道的,我爹是个打铁的匠人,每天从早到晚打铁也挣不着几个铜板。还要我娘接些缝补浆洗的活计儿,才能勉强养活我们一家七口。
在世人眼里,我爹不是一个好丈夫,因为他没本事,不能考取功名,封妻荫子,让全家人过上安逸的好日子。
在我娘心里,我爹就是一个好丈夫。因为他憨厚老实,从不偷奸耍滑。虽然挣钱不多,可全都是靠自己的双手,一文一文踏踏实实赚回来的。
我娘说了,人活一辈子活的就是个心安理得,吃得再好穿得再好,都比不上心里踏实。”
“哎,我娘也说过跟这差不多的话。”翠峰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周漱一手摸着下巴,沉吟不语。
他在这边参禅悟道,那边厢简莹却跟简四太太短兵相接了。
简四太太瞧着简莹,见她腿打夹板胳膊吊着,脸上横七竖八许多道伤口,涂着油乎乎的药膏,心中暗爽。
简莹瞧着简四太太,见她除了满眼遮不住的幸灾乐祸,再没旁的情绪,便知楚非言并没有将找到小六儿的事情告诉她。一时纳闷楚非言过来到底有什么目的,也没闲暇理会她。
“哎哟,小六儿,我可怜的女儿,你怎会伤成这副模样儿?”简四太太扑过来紧紧地抱住她,拿帕子捂着眼睛哭起来。
简莹被她压到受伤的胳膊,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心知她是故意的,索性将计就计,装作疼得受不了,借着挣扎的动作,一脑门撞在她的鼻子上。
“哎哟。”简四太太吃痛,立时松了手。
“二少夫人!”
“四太太!”
雪琴和银屏顾着简莹,姜妈便跟简家的丫头一起去查看简四太太的情况。
简莹疼一下就过去了,简四太太鼻子又酸又辣,眼泪直流,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娘,你没事吧?”简莹捂着脑门,两眼愧疚地望着简四太太,“我胳膊疼,一不小心就撞到你了。
我这脑门都疼得厉害,你鼻子肯定更疼。别再撞坏了,还是叫个大夫来瞧瞧吧。”
“不用了,没大碍的。”简四太太红着鼻子,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来,心里却恨得咬牙切齿。
原以为她手残脚缺,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定然不敢怎样,没想到她居然来这一手。
不愧是贱人生的野种,跟市井泼妇一样粗俗无礼。
简莹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眼珠一转,“哎呀”地叫了一声,“坏了,我得了风寒还没好,刚才被娘抱了一下,只怕病气已经过到你身上了。
银屏,你快去把那个治风寒的药煮一碗来,给我娘喝了去一去病气。”
“是。”银屏答应着要走。
简四太太赶忙喊住她,“我没那么娇弱,哪能抱一下就过了病气?不用喝药。”
“得喝。”简莹坚持道,“本来让娘为我担心就已经很不孝了,娘要是再因为我病倒了,我还有什么颜面回娘家?
而且这大冬天的,一旦病了就很难痊愈,还容易中风,万一留下嘴歪眼斜的后遗症可麻烦。”
“是啊,四太太,还是防着一些为好。您要是真的病了,可就不止喝一碗汤药了。”银屏好心地劝道,“奴婢这就熬药去。”
说着朝两人各自一福,便出门而去。
简四太太脸色抑制不住地青了。
姜妈和雪琴眼睁睁地看着简四太太被简莹算计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低眉敛目地装死。
“娘,你喝茶。”简莹甜甜地招呼着,等简四太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便将话题不动声色地转到楚非言身上去,“娘是跟表哥一起来的?”
简四太太鼻子里“嗯”了一声,又怕别人觉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