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之前曹敷的父母皆叮嘱过她,让她务要与傅四姑娘交好,万不可得罪了去。她原已经打定了主意,便是傅珺再冷淡,她也要耐下心来好好攀上交情,谁想这位傅四姑娘看着高傲,其实却也挺和善的。
这般一想,曹敷自是欢喜,便更加殷勤地向傅珺备细介绍了一番此地的风俗,言来语去间,却是与傅珺聊得颇欢,二人亦亲密了好些
其实,傅珺心里想着一桩事,只是不便开口罢了。此刻见曹敷有意交好,便也顺着她的话闲聊了起来,一面却想着,要怎样才好开口问问那个小姑娘的事情。便是此时坐在车中,那小姑娘也时而要抚一下发鬓,弄一弄衣角。香露提醒了她两次皆是无用,最后也只得由她去了。
也许是傅珺那不加掩饰的打量引起了曹敷的注意,又或者是曹敷原就没打算瞒着什么。总之,就在那小姑娘第七次举手抚弄鬓发之时,曹敷蓦地转过眼去,向那小姑娘看了一眼,随后又转向傅珺,抬手轻轻理了理腰畔的一枚玉蜻蜓,闲闲地道:“其实呀,我今儿出门还是受娘亲所托的呢。”
傅珺心中微微一动,笑问道:“曹夫人叫你做什么呢?”
曹敷便向身旁的小姑娘一指,笑着道:“便是为了李念儿李姑娘的事情呀。”
那李念儿不妨有人说起自己的名字,第一反应便是惊了一跳。待见是曹敷说起她来,她的脸便涨红了,局促地低下头去,一手揪着裙边的一枚小香囊,一手捻着裙子,表情十分不安。
曹敷的眉峰微微一蹙,旋即又笑了起来,道:“瞧你,我不过说一下你的名字罢了,你这么着可吓了我一跳呢。”说着便拍了拍心口。模样十分娇俏。
傅珺便含笑道:“李念儿?这名字可真好听。”又转向李念儿道:“不知李姑娘这名字是谁取的?真是好听得很。”
李念儿的脸涨得更红了,一面绞着手里的裙子,一面声若蚊蚋地道:“是……是娘这么叫的。”
曹敷便接口笑道:“李姑娘的娘亲是……是我娘老家的邻居,李姑娘来此探亲便住在我们家里。今儿因要拜访旧友。娘便叫我领着她一起去呢。”说罢又歉然地对傅珺道:“是我失礼啦,方才忘了给你们两位做个引见,还请傅四姑娘见谅。”
傅珺笑道:“曹大姑娘太客气了,是我失礼才是。也请李姑娘莫怪我唐突。”
那李念儿已经窘迫得说不出话来了,曹敷却笑着道:“这般姑娘来姑娘去的。显得太生份了。若傅四姑娘不弃,我便叫你一声傅妹妹可使得?”
傅珺知道这曹敷比王宓还大一些,于是便笑道:“曹姐姐在上,小妹这厢有礼了。”
曹敷笑吟吟地道:“傅妹妹太客气啦。”
二人这番言来语去间,却是将之前的话题也岔开了。不过傅珺却很清楚,曹敷方才所言必定不实。那话语中明显的停顿,以及她脸上隐约的嫌恶表情,都证明了这位李姑娘与曹家的关系绝对称不上亲近。
此时,她们这一行人已经行至了卧龙大街的尽处,便听外头传来曹放的声音道:“前头不远便是宝带桥。这宝带桥也是姑苏的一处名胜,两位可要去赏玩一番?”
他这话问的却是唐修与唐俊。
唐修便看了看一旁板着脸的唐俊,无奈地蹙了蹙眉,旋即又换过一副温润的笑脸来,和声道:“甚好,便烦曹兄领我们去宝带桥走走吧。”说罢又看了唐俊一眼,却见唐俊依旧是一脸的不自在,唐修不由便露出抹苦笑来。
唐俊心里一直有点不痛快。
方才在唐寂的逼迫与王襄的默许下,他不得不向傅珺行了一礼,他心里便一直很不舒服。虽一直听唐寂说是傅家的四姑娘救了他。可是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还要他跟个小丫头说谢谢,你说他能开心得起来么?
更何况唐俊这年纪,正值人一生中脾气最别扭的时期。所以他这一路行来一直都没好气。曹放几次好心介绍姑苏的风物予他,皆被他回以一张冷脸。
傅珺自是不知唐俊正自恼着自己,她还在听曹敷说着李念儿的事情。
“……那个熟人家便在宝带桥旁边的李子巷里厢,前头已经约好了,这辰光过去刚刚好。”曹敷笑着解释道。
在曹敷说话的当儿,李念儿的头已经垂到了胸前。在傅珺看来。她的表情与其说是害羞,倒不如说是羞愧或者说是自惭形秽更贴切些。
看着眼前的李念儿,傅珺的感觉十分不好。
李念儿此刻的表现,与她前世接触过的某一类受害者十分相似。虽然傅珺一直极力避免自己往那方面去想,可她的直觉却告诉她,她的方向没有错。
傅珺无声地呼了口气,转首望向窗外。透过流光纱看出去,外面阳光正好、风色爽然,高远的天空上铺着一层碎瓦似的薄云,街市上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欢笑声透窗而入,叫人无端地便欢喜起来。
宝带桥便在卧龙大街东侧,从街口出来后,那人/流便渐渐地变得拥挤了起来,远远地还能听见桥上传来的锣鼓琴瑟之声,曹敷便笑道:“每年先师诞日,那宝带桥都会有伶人扮了各样人物,沿桥上走一个来回,着实热闹呢。”
“原来如此。”傅珺含笑点头道。
说起来,方才她倒是一时忘了,她们家的中二少女王宓今日亦是往宝带桥去的,若是不小心遇见了,只怕又能弄出一场是非来。
这倒不怪傅珺想得多,实在是他们这群人太过于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