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女子,一张莹润剔透的脸容,皎若天边的一轮明月,眉目如画,笼成弯弯的弧度,似悠悠醒转的两只春蚕,蠢蠢欲动;一双澄澈清亮的眸子里,有波光潋滟,水漾盈盈,似盛在山间幽谷的一汪清泉,忧伤婉转,朦朦雾气,仿佛随时都会从眼眶里满溢出来,流成晶莹的泪海;嘴角微翘,两片绵软甜香的红唇,缓缓凝成一线,笑靥如花,绽开夏末秋初的最后一株荼蘼,妖娆而惨烈……女子的整个人,如飘渺在水墨画里的一缕轻烟,仿若稍不留神,便会从人的指缝间,悄然溜走,在他荒芜的生命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淳于焉只觉心头,蓦然一恍。对吗?当在这里,看到她的那一刹那,脑海里瞬时掠过的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之中,可有一分一毫,要置眼前的女子于死地的念头?
淳于焉想不起来。唯一清晰的是,当得知书房有不速之客的闯入,格杀勿论、冷硬如石的一颗心,在陡见她的存在之时,却似迎面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般,闷痛的疼痛,由眼底直渗入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纠缠至今,未有稍解,反而愈演愈烈。
他真的可以将她像其他人一样一并杀死吗?他知道她必会为陆笼晴滑胎一事,心中抑郁难舒,所以事情办妥之后,即刻动身回京,一路上马不停蹄,风雪兼程,三日多的路途,他硬是两天就赶了回来……却没承想,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身影,再见之时,竟是在这书房的禁地。
“为什么要闯进来?”
男人阴鸷残戾的双眸,似带着泠泠恨意般,狠狠剐在面前的女子身上,隐忍的暴怒,如同张满弦的弓箭,一触即发。
他怪她为什么要闯进来?这就是他的决定吗?“我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闯进来?”
嘴角轻轻扯开一抹浅笑,安若溪嗓音低缓,飘渺的话音,似萦绕在山谷里一缕薄雾,抓不住,捉不紧,太阳一照,清风一吹,便会烟消云散,无处寻觅。
如果她当时没有好奇心作祟,鬼使神差的跟着那道诡异的身影,进了书房,一切该有多好?那她现在也不必这般心痛欲绝……死亡,并不是让她最为恐惧的……也许真正不能令她释怀的,而是那些,她自以为与面前良人的情深意重、恩爱缠绵……都在这一刹那,轰然倒塌……原来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堆砌在海岸上的沙滩城堡,浪花一打,连痕迹都不留……如梦幻泡影,空中楼阁,经不起任何的推敲,便狠狠跌入现实的深渊,万劫不复,粉身碎骨……“无论怎样都好……事已至此……淳于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女子皎若皓月的脸容上,神色淡淡,不带半分的赌气,就仿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漠然而沉静,如同熊熊烈火,燃烧过后,惟余的一片死灰,再也惊不起任何的波澜。
淳于焉只觉胸膛之处,像是被人狠狠揪着一般,撕拉拽扯,揉搓击打,仿佛恨不得将他碾碎了,敲烂了,闷重的疼痛,一下一下,由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直窜到头顶、脚心,四肢百骸,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沾染着这潮汐一般的窒息之感,急欲将他毫不留情的淹没。
他宁愿她气他、骂他、恨他,也不想从她的脸上看到这种冷漠,那从心尖上泛出来的无所谓,仿若她此刻面对的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样……才是最让人不能忍受的不是吗?男人漆黑如墨的寒眸深处,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刹那间掠过,如暗流汹涌的夜海,仿若随时都会卷起无数的惊涛骇浪,将面前的女子,紧紧缠绕在其中,,毁灭殆尽,再也休想逃离……连亦尘凝在身畔女子侧脸上的墨色瞳仁,有讳莫如深的精光,一闪即逝,似陡然间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左手微动,竟是一迭暗器,从袖间,倏然射向对面的男人,与此同时,右手蓦地牵起安若溪,道一声:“汐儿,我们走……”身形移动,迅速的向房门掠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在一刹那间,安若溪根本反应不过来,便已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着她飞奔起来,纤细的手腕上,连亦尘温厚的掌心,传来一缕缕干燥而温暖的触感,其实是在这疲于奔命的时刻,仍不忘力度适中,以防弄疼她,仿若在他大掌里包裹的乃是世间最贵重的珍宝一般……不似淳于焉,粗粝的掌心,或冰凉如铁,或灼烫似火,带给她的永远都是咄咄的逼迫,以及渗入骨髓的锐痛……刚才连亦尘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发难……那些暗器,不知可有伤到他?混混沌沌的脑海里,惟有这个念头,异常的清晰,似厚重的阴霾笼罩的天际,陡然间划过的一道闪电,将整个生命的纷纷扰扰,繁杂矛盾,在这一刹那,照得透亮……奔跑的脚步,似被人狠狠牵绊住了一般,再也无法移动,心口一窒,安若溪终是停了下来。
“连大哥……”
房门近在咫尺,耳边却蓦地传来女子飘渺而轻淡的嗓音,似一根尖锐的针一般,狠狠扎进连亦尘的耳朵里,掌心里的纤细皓腕,渗出丝丝的凉意,任他怎么捂的再紧,仿佛都无法温暖她为着另一个男人而砰然跳动的脉搏;女子柔弱无骨的身子,如同坠了千斤巨石般,任他使尽全身的力气,仿佛也撼动不了半分半毫,是不是因为她的心里,住满了那个男人的重量?“汐儿……怎么了?”
男人缓缓凝向她的脸容,温润却悲凉,似水倾泻,藏也藏不住的流淌在飘忽的嗓音里,揪的安若溪心底,一阵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