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敏、阿敏你在听我说吗?”温姨娘觉察到嘉敏的心不在焉。( $>>>)
嘉敏平静地看着温姨娘:“那姨娘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温姨娘一头雾水。
嘉敏一脸天真:“姨娘说严嬷嬷教得不好,那姨娘能给我另请一个嬷嬷吗?”
温姨娘张口结舌,她这辈子大概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擅长抱怨,可不擅长解决抱怨,半晌,方才期期艾艾地问:“咱们、咱们不能回平城去么?”
“妈说的什么话。”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像是责备,更像是娇嗔。有人打起帘栊,翠色比甲的婢女扶进来一个十四岁的少女,素白罗衫,束腰画裙,裙幅极繁,腰间每褶一色,轻描淡绘,色极简雅,这一步一步走来,如弱柳扶风,如菡萏初绽,如花树堆雪,新月生光。
仅是风姿,已经足以醉人。
嘉敏悄然收拢五指,指尖掐进掌心里,要这样,她才能用平常的声音喊出她的名字:“表姐。”
贺兰初袖。
贺兰初袖是温姨娘的女儿,兰父早逝,家族无依,一直被温姨娘带在身边。温姨娘和温浣初长相都只寻常,初袖却美得不同寻常。嘉敏打小就觉得袖表姐好看,连名字都比她的好听,又是一起长大,嘉敏和袖表姐的亲近,远胜过哥哥昭诩和妹妹嘉言。
所以贺兰初袖给她的伤害,也远远大过嘉言。她能够原谅嘉言的见死不救,却不能够原谅贺兰初袖的背叛。
贺兰初袖是个眼高于顶的人,这样的才貌,很难不眼高于顶,而长居南平王府,更助长了这种眼高于顶,嘉言在十年之后仔细回想自己这个表姐的生平,她最初看上的,就不是哪个人,而是九五至尊这个位置吧。
嘉敏唇边一抹冷笑:最美貌的女子,该配身份最高贵的男人,这仿佛是一个常识,虽然世事并不尽如此。
贺兰初袖娉婷走到床前,笑吟吟地说:“妈说的什么话,姨父的家在洛阳,表妹的家就在洛阳,平城虽好,到底不是家呀。”
洛阳的好,更准确地说,是王府的好,贺兰初袖比温姨娘体会更深。她想留在洛阳,也比嘉敏更热切。
温姨娘被女儿说得讷讷的:“可是严嬷嬷……”
“阿敏又作怪了吧,”贺兰初袖笑盈盈伸手来捏嘉敏的脸,嘉敏生硬地扭转头,贺兰初袖的手顺下来,拍拍她的肩,“妈你看我身体这么弱,都能够坚持下来,阿敏怎么不能,她作怪哄你心疼呢。”
嘉敏微垂了眼帘,眸子里诧异的颜色越染越深。
她自小和表姐好,是真不记得表姐有过这样的言行。这话里的意思,是暗示她装昏偷懒,然后把过错归结于继母吗?
是她多疑还是表姐有心?嘉敏试图分辨这其中细微的差别。这一段并没有给前世的嘉敏留下多深刻的印象,在当初的嘉敏看来,不过是姐妹间嬉闹,而不是污蔑。因为要好,所以她说什么她都不会往恶意上想,因为要好,她怎么做她都不讨厌,因为要好,所以就算逾矩也能被轻易原谅,而如今……如今是以果推因,因为早知道最后的背叛,所以一言一行,都变得可疑。
该怪当初迟钝和轻信,还是痛楚如今再无法迟钝和轻信?
迟钝与轻信,对她这样的出身来说,无异于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有多痛,多险,多可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嘉敏深吸了一口气,而温姨娘已经全然不记得女儿抱怨过严嬷嬷凶蛮的话,抚着胸口叹说:“……那就好、那就好。”
贺兰初袖察言观色,怯怯地问:“表妹还在怪王妃吗?”
“我为什么要怪母亲”几个字到嘴边,嘉敏一惊,忽然就记起来,当初的嘉敏应该是这样应的:“都是她、都是她!我好端端在平城过我的日子,把我接洛阳来做什么,打量着我爹不在好欺负是吧,还找了那么个凶死人的老蛤蟆——”
“老蛤蟆”是贺兰初袖给严嬷嬷取的外号。
少女的促狭与机灵,很容易得到同伴的追捧。
嘉敏记得是和初袖一起学规矩,初袖偷偷在她耳边说了这三个字,嘉敏把眼一望,严嬷嬷那张比常人大、比常人厚的嘴正一张一合,瞧起来可不就像蛤蟆。当时就乐了,接下来的课程,嘉敏就老盯着严嬷嬷的大嘴,和初袖挤眉弄眼,贺兰初袖好定力,像是全无察觉,装得一本正经,嘉敏忍不住偷笑,严嬷嬷说的什么,都没听进去,反复几次动作不到位,才引来严嬷嬷惩罚——那又是无意,还是有心?
嘉敏在心里摇头,口中只说:“袖表姐说什么呢,那和母亲有什么关系?”
这个回答显然在贺兰初袖的意料之外,贺兰初袖微怔了怔,说:“严嬷嬷是王妃请来的……”
“母亲当然是为我好,才请了严嬷嬷来,”嘉敏不等她说完,截口就道,“我一直在平城,姨娘少有交游,我都没怎么见过外人,容易露怯,更何况平城和洛阳,风俗还有不同呢,母亲请了严嬷嬷来,自然是为我好,我不专心,让严嬷嬷罚了,当然是我不对,我正要竹苓帮我准备礼物,去严嬷嬷那里赔礼呢。”
这话出来,不仅贺兰初袖,就是温姨娘也大吃一惊,讪讪地说:“阿敏这是怪姨娘了?”
“姨娘又胡想了。”嘉敏拉住温姨娘的手撒娇。
温姨娘虽然胆小,怯懦,无用,有私心,不会说话,也没有好好教过她人情世故,但是那不是她的错。温姨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