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此刻已经城楼转移到了瞭望塔,他目不暇接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面如缟素着剑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亲眼看到自己的军队被贺兰殷岳的军队杀得七零八落,城楼眼看就要失了,他的眼中渐渐渗出热泪,抖动着双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对方势头如此雄劲,他终于知道虎栏关是怎么被攻破的了。这是一支多么可怕的军队,今日他们一旦踏进甘州城,不知会给城中带来怎样的灾难。甘州本来就是一个军事重地,因此囤有相当厚实的兵力,一旦边疆有动乱,便可从甘州派兵增援。如今甘州一破,后面的城郡还能否抵挡得住贺兰殷岳?
他知道贺兰殷岳的目标直指禹阳,这一战大败,他要怎么向皇上交待?贺兰殷岳如此狠戾,城中的十万百姓恐怕都会因自己而受到灭顶之灾。
他越想越自责,愧疚感在他心中累积到无以复加。最终,他作出了一个决定,慢慢闭上了眼睛,轻声唤来副使。
贺兰殷岳满脸血迹斑斑,不停地挥舞着长枪,将周围的一个个人击倒在地上。原怀忽然大喊:“将军,你看!甘州挂白旗了!”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立刻抬起头向瞭望塔上望去。贺兰殷岳停下杀戮,他的长枪上往下淌着着一滴滴的鲜血。
甘州城上一片愁云惨淡,一只白旗赫然飘扬在瞭望塔前方,白旗下还有一个黑色的小东西,贺兰殷岳认出那是一颗人头。
城门里奔出一匹马,举着三角白旗,径直奔到混战的军队前,大声喊道:“甘州已投降,众军不得反抗!众军不得反抗!贺兰将军!这里是甘州郡守降书!”他转向城墙,冲着上面喊道。
作战的军队停了下来,双方剑拔弩张地盯着这个人。他驾着马跑入城中,贺兰殷岳一行人已经从城楼上下来:“将军,这是甘州郡守降书,郡守已惧罪自裁,特奉人头献上。只希望将军进城后,放百姓一条生路。”
贺兰殷岳接过降书,大致一览,向瞭望塔望去。郡守的人头双目紧闭,在风中打着旋。甘州兵望见郡守的头颅,声泪俱下:“郡守大人!”
贺兰殷岳眼睛微眯,半晌道:“好,我答应。”
皇宫。
已是黄昏时分,夕阳斜斜地打在燕青宫的琉璃瓦上,涣散出一片稀薄的绯红。徐陵从宫女的手中捧过漆盘,冲她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他轻轻推开殿门,燕青宫内一片昏暗。墨绿色的毡帘罩住了窗牖,只有极少数的光线透过毡帘射进来,不至于走路绊住脚。
往前走了几步,徐陵的脚踢上一个酒壶,酒壶立刻在地上滚了半周,发出脆响。里面的人动了一动:“谁。”
徐陵连忙答话:“皇上,老奴是来侍奉皇上用膳的。”
那人没耐心地向他挥了一下衣袖:“不用送东西,送酒过来就行。再送十坛!”
“哟,皇上,您可不能再这么喝了呀。”徐陵把饭菜放在桌子上,低头捡起了地上的空酒壶和乱扔一气的酒坛子,整齐地摆在墙角。
做完了这些,他走上前说道:“皇上,明日是丽妃娘娘下葬的日子,您看,您要不要去一趟?”
“你说什么?”那个人影终于站了起来,走到徐陵面前。他的脸从黑暗中露了出来,吓了徐陵一跳。皇上的形容如此憔悴,头上的髻已经散乱,鬓前散发几缕,胡须连髯,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自从丽妃死后,皇上就钻进了这燕青宫,前几日还有精神,后来就一直萎靡不振。
他已经醉酒三日,似乎喝了这么多酒就能忘了丽妃已经走了。待在这燕青宫里,喝着美酒,就仿佛她还在身边。徐陵的话无异于提醒了他,丽妃要沉睡在地下了。
那明日下葬,怕是送她的最后一程吧。
“朕要沐浴。”他木讷地说出这句话。徐陵却如蒙大赦一般,皇上终于肯出燕青宫了!他满口应承地请皇上回寝宫沐浴。
殷曜踏出燕青宫,宫前的地砖上,似乎曾经跪着一个人。天色已经昏暗,寒冷的晚风吹来,令饮酒喝得一身热气的他打了个寒噤。徐陵连忙从小太监手中取过黄袍披在他肩上。
殷曜站在台阶上,俯视着地面,感受着这阵让他清醒不已的冷风,徐陵则噤声在旁静立着。良久,他问道:“静妃这几日,如何?”
“皇上,娘娘在陆府一切都好,只是有些悲伤,精神不振。”
殷曜听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走回宣室殿。
不知不觉已经在丞相府待满七日,今天就是丽妃下葬的日子。
丽妃的下葬制式均仿照皇贵妃,葬入皇陵。听说今天皇帝会去皇陵,所以大家的打扮格外讲究。
去皇陵路途遥远,而且像我们这种身份的人只能步行,普修知道我身子虚弱,特准我不用跟去皇陵,留在陆府收拾所有人的行李,等她们回来后打道回寺。我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坏了,可惜度元不能跟我一起留下来。
一大早,静妃、陆丞相和诰命夫人就跟着灵柩前往皇陵。他们一走,陆府像空了一般。我一个人收拾这么多人的行李实在是有点忙不过来。于是我差了个小厮,给了他一块碎银子,塞给他一张纸条,让他去谢府把顾明鸢找过来。
陆府人去宅空,大家都忙着皇陵的事情,并没有人对顾明鸢多加盘问,我轻松地把她领了进来。
其实我也有一点私心在里面,陆府这么豪华,我想在顾明鸢面前显摆显摆。谁让她总是一副在谢府住就了不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