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正院那边突然闹哄哄地吵了起来,动静不小。我们到底是客,主人家出了问题,自然是要关心下。顾明鸢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瓷描红的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枚药丸,摊在掌心。这药丸通体浑圆黑实,如绿豆般大小,还可以轻嗅出一股药香。她将手掌递到我面前,看我服下,随后将那个小瓶子塞给我:“每日一粒,若是心口痛,立时服下一粒。”我点点头,将药瓶塞入袖中放好,这才随着顾明鸢到谢府正院里,看看出了什么事情。
正院里人不少,围着房前的走廊站了一圈。正房前面为首站着一名中年男子,身形高大,略微有些发福的迹象,一双鹰眼却透着精明强干,身上穿得虽然色调暗沉,却皆是上好的蜀绣。他就是谢家现任家主谢松涛。与他并肩站着的妇人便是他的正室舒君茹,穿金戴银,妆容精致,却难抑色衰。站在舒君茹旁边的一位美妇脂白如玉,绾了墨流般的云鬓,肩膀圆润却身形匀称,称得上是个丰盈美人,她是谢闫涛的二房颜玉莹。谢家谢老妇人在世,子女便未分家,这也是谢府家大业大的原因之一。
老大谢闫涛虽是长子,却是庶出所生,所以这份庞大家业主要由身为嫡长子的谢松涛继承。谢闫涛如今守着潜州、抚州的商铺,过得算是风生水起。谢闫涛的正妻乃是万州都督之女葛沁芳,二房颜玉莹,虽然期间又纳了几个小妾,却不知为何都没能活长久。谢闫涛膝下有四男一女。因未分家的缘故,谢府的少爷小姐们无论是大爷的,还是二爷的,均是按照出生年月排行。
大少爷谢晋方、四少爷谢晋烨是谢闫涛的正室葛沁芳所生。二少爷谢谨宣是谢闫涛的一房小妾刘氏所生,母亲病逝多年,使本来就话少的二少爷变得更加沉默。五小姐谢花虢和二少爷是一母所生,去年刚嫁了禹阳城的郡守之子。六少爷谢谨武也是谢闫涛的一房妾室所生,他刚出生没多久,母亲就死了,从小跌打滚爬地长起来,什么教条规矩都不放在心上。
颜玉莹浅执白帕,略拭了下唇角,一双眼睛冷冷地扫了庭中跪着的两个人。谢松涛满脸峻容,一双手背在身后,更显得胸膛开阔。“你刚才所说,敢保证句句属实?
地下跪着的小丫头庆儿此刻早已是满面泪水,她不住地哽咽,却丝毫不敢回慢了话:“二爷,我,我说得可都是实情!确实是张姨奶奶命我在三少爷的药里面下了毒!二爷,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其实张姨娘让她往药里放了什么东西,庆儿并不知道。她只知道三少爷服下了这药就要不行了。索儿果然把自己往药里放东西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下全家人都看着自己,那东西不是毒药是什么?
本来直直跪在庆儿身旁抹泪的少妇听了这番话,大惊失色,气结于胸,霎时就要发作,可是顾着老爷夫人的面子,又不敢太嚣张,只得跌坐在地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这张姨娘乃是谢松涛的三房,并无所出。今日她确实是在三少爷的药里面动了手脚,可是她只是让庆儿多加了两样药材而已。何曾想这丫头这么胆小怕事,居然兔急咬人,说自己命令她下了毒药!三少爷是谢松涛唯一的儿子,让老爷听到这话可还了得!
她指着庆儿,气不打一处来,说话声音也发起抖来:“你!你!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娘养病三年,哪一天不是从我这里给的花销?如今你竟在这里胡说八道!老爷,您可要明鉴呐,不可听这等下作蹄子的混话啊!三少爷是您唯一的儿子,我疼他爱他还来不及,哪里会做这等蠢事情去害他呢!”
我听顾明鸢说三少爷谢晋源今年二十二岁,瞧这少妇的模样也不过比他大五六岁,一口一个疼他爱他,倒真不嫌害臊。
谢松涛眉头一拧,更显得目露凶光。小儿晋源被毒箭所伤,本就危在旦夕,却还有人在这个时候要谋害他。他盯着庆儿,一字一句道:“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敢漏一个字,我就把你和你娘轰出谢府,永不录用!”
庭下的小丫头一听这话,吓得连哭都忘记了,磕了几个头,就打算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一遍。刚一张口,就听见一个慵懒的声音缓缓说道:“庆儿啊,张姨娘的话句句在理。这些年张姨娘可没少疼三少爷,哪一次见了面不是和和睦睦的?又怎么会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你娘呢,也承蒙张姨娘照顾,将来你家里若是有个灾啊病啊的,少不得要让咱们府上救济。你怎么就想不通呢?方才老爷也说了,你可要照实了说,不然,就要把你轰出去的。至于说了什么才不会被轰出去,你自己可要好好掂量掂量。”庆儿面色一白,看向说话的颜姨奶奶,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该不说什么。
她看了看老爷,又看了看颜姨奶奶。颜姨奶奶说过这番话,又像没事人一样,眼睛早就瞟到别处去了,根本就不再看她。她转过头看了看张姨奶奶,张姨娘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真叫人害怕。庆儿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娘,娘已经病了三年了,平时的药钱都是张姨奶奶赏的,三年下来大概也不少银子了,若是张姨奶奶叫自己还,那可是还不起的。老爷平时宠着张姨奶奶,所以张姨奶奶才有那么多闲钱掏药费。
对啊,老爷终究还是和张姨奶奶亲的,自己一个小丫头,平时连见都难见到老爷,老爷怎么会相信自己的话呢。可是三少爷是老爷十分疼爱的儿子,三少爷为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