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深吸了几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抬手而出了褶皱的衣袖,用鼻孔看着蒋子宁:“黄口小儿,不知所谓!”一副“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样子。
“……”蒋子耀忍不住直嘬牙花子。心里忍不住吐槽贾珠,你说你看起来也是十五六的人了,怎么就能跟我们这一群没满十岁的蒙童这么来劲?
“珠大爷别生气,我这兄弟年纪小,说话直,你多担待一二。”冯紫英一见气氛僵持住了,连忙上来打圆场。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我兄弟说的是实话,你要是再计较就是你气量窄了。
也不知道贾家是怎么教养的贾珠,他只听了那句“多担待”就以为是对方服软了。于是自以为很深沉的“嗯”了一声,看也不看蒋子宁的侧过身。这个姿势,就是在等着蒋子宁正式行礼道歉呢。
贾珠的这个动作直接把冯紫英也给逼回去了。没见过这种奇葩啊!按照圈内的套路,这时候贾珠就应该或者原谅或者离开。哪怕是拂袖而去呢,也算是把这件事给掀过去了。又不是多大的仇,至于非逼着别人道歉吗?他不管了,爱咋咋地!
冯紫英一撤手,自然也没有其他人管了。蒙学班的十几个人都沉默了,金锋则侧着头专注的研究离自己十几步远的影壁上的图案。只是所有人都专注的竖着耳朵等着蒋子宁的应对。
这种情况下,蒋子耀刚想替蒋子宁道个歉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被石光珠拉住了。蒋子耀刚想挣脱,却见石光珠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蒋子宁。蒋子耀这才看了一眼蒋子宁,发现蒋子宁把所有人的动作表情都扫视了一遍,就笑着转向贾珠,一脸的不怀好意。
“听闻令尊是荣国府的二老爷、工部从五品员外郎贾政大人,可是?”
贾珠听了,斜着眼睛瞄了蒋子宁一眼:“正是。”
蒋子宁就笑了:“想必珠大爷一定是捐监入学的了?”
蒋子宁说到这里,冯紫英已经猜到蒋子宁要说的是什么了,连忙捅了捅身边的石光珠。石光珠会意的开口:“玉陆你有所不知,珠大爷是用了一等将军贾赦大人的恩荫名额才入了国子监的。”
“啊,贾将军还真是宽厚啊,对待一个旁系的族人都这么尽心。竟然把只有唯一一个恩荫的名额都给了族人。”蒋子宁一脸的赞叹,引得一旁的金锋憋笑。
贾珠本人却因为这么一句话再次而气红了脸:“你胡说什么?我父乃是荣国府的嫡系!我也是荣国府的嫡长孙!”
“你父亲要是荣国府的嫡系,那贾将军是什么?你要是荣国府的嫡长孙,那贾将军的夭子瑚大爷又是什么?”蒋子宁歪着头问,一脸的“我不太懂,你解释一下”的表情。“听闻令尊如今竟然住进了荣禧堂,还把贾将军给撵到了东大院去居住,令堂也是主持整个荣国府的中馈。知道的是贾将军宽厚孝顺,不知道的只会以为令尊与令堂行为无状。”
“那是当年老太太的命令,让我父就近尽孝!大伯也是同意了的。”贾珠连忙开口辩驳。要说这件事情,是在他祖父亡故不久之后出的,他爹住在荣禧堂也是有十年多了,早已经习惯成自然。如今忽然有人说这是“无状”的,贾珠自然恼羞成怒。
“哦,所以说贾将军孝顺仁厚啊。为了对母亲尽孝,竟然连国法也不顾了。为了对兄弟体恤,把自己应该住的屋子给了弟弟和弟媳妇。为了让族人有出息,还把属于自己儿子的恩荫名额给了旁系。”蒋子宁不管贾珠几次想要打断,就直接自顾自的说话,“只是有这样一位家主,怎么你这当侄子的就不知道感恩呢?还有令尊,也没有推辞就大咧咧的住了只有袭爵人才能住的院子?难怪十几年了只升了半级。也对,一个不孝不悌品德有失的人怎么能官居高位呢?”
“我父是为了尽孝才住进荣禧堂的!是老太太让父亲就近尽孝的!”贾珠因为蒋子宁的话而不得不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来强调贾政是孝顺的。只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喊出来的话带着破音。这也一下子吸引了往来学子们的注意,让人围观驻足。
“你家老太太可真厉害,一句话比国法还大呢!而且说的话还让自己家的男丁必须听从!这种行为,”蒋子宁顿了一下,语气立刻变得凌厉起来,“牝鸡司晨!乱家之始!”
冯紫英在人群里捂脸:他刚刚真是太天真了。本来以为蒋子宁顶多炮轰一下荣国府的不成规矩来臊臊贾珠就算了,这一下直接就和“三纲五常”干上了!而且用的还是《尚书》里妇女窃权乱政的典故之词。这回事情肯定闹大发了!他还是想想怎么回去和自己老爹说吧,毕竟他也是今天的当事人之一。
“而且要就近孝顺,听说你家老太太住的荣庆堂也挺大的啊,难道还住不下令尊令堂两个人吗?更别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哪个主子身边没有十一二个丫头小子伺候着的?还就近孝顺!”上一句话还异常尖锐的语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立刻就吊儿郎当了。只是话里内容的不客气却是一点都没有减少。“而令尊阿谀曲从、陷亲不义难道不是大大的不孝不悌吗?令堂一点不避讳闲言碎语就插手大伯家的内务可真是好教养啊!”
眼看着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数人也都口耳相传的补全了前后内容,蒋子宁觉得这场打脸撕逼差不多应该结束了,所以就上前了几步,站到了离贾珠一步远的地方:“观父母行为而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