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贞自打在这家装潢精美的中餐店落座之后,就没有停止自己的焦虑。
身边母亲大人担忧地唠唠叨叨:“这相亲的男方会不会不来啊?约的六点半,这都六点二十八了,还没看见人影。”
母亲大人嫌弃地看了一眼静贞今天穿的衣服,无法抑制地唠叨着:“早和你说了去买两件像样的衣服,上班接待客户,看着也精神啊,说不定有合适的对象。”
静贞本就坐卧不宁,忍不住回答的口气都充满了火气:“我一个做客服的,坐那里接电话敲电脑,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
“你这孩子,就是被我惯坏了,就是不遇到客户,遇到合适的男同事也该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啊。”母亲大人绝不退让。“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当年就不应该这么惯着你,弄的你脾气这么坏,如今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找不到男朋友,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连你亲妈都快受不了你了,哪个男的能受得了?你好好改改你的脾气,等下相亲的时候好好表现,这可是你李阿姨夸了半天的好对象,按理说以你的条件,人家肯定看不上你的,你就先相着试试看,就当是认识个资源,我下周再给你安排一个见见。”
我真的是你亲生的吗?什么叫“人家肯定看不上我”?什么叫“认识个资源”?
静贞握住自己的杯子,恶狠狠地喝了一口冰水,努力想接着冰水的温度平复一下自己想要抓狂的心情。
如今社会,大龄剩女就仿佛一群被人用异样眼光关注的社会异类,任何时刻都逃不脱从家庭到社会的无情嘲讽。
徐静贞,二十九岁的尾巴,三十岁的生日下个月就要如期驾到,而至今,仍然没有解决让母亲大人忧心不已的婚姻问题。
家庭聚会是能躲就躲的,不然就会遭遇到过年期间七大姑八大姨各种“关切”的嘴脸。
一些温柔的问题,虽然已经完全无视了你的*,但是至少不恶意:
“小贞你怎么还没考虑个人问题啊?”(大妈我真的考虑了,问题是没人考虑我啊!)
“小贞你是不是太挑了?”(我如今条件只剩下男的,活的了,剩下的只要他不介意我就不介意,问题我不挑,别人挑啊!)
“小贞你这缘分是不是来的也太迟了点?一定要抓紧啊!”(缘分到底是什么鬼?真能抓得住的话我乐意多长出两只手帮忙抓)
“小贞家庭生活是很幸福的,不信你看xx家的xxx,一毕业就结婚了,如今安心在家当全职太太待产,多幸福多安心。”(大姐,我真的也很想,真的!)
“小贞啊,阿姨和你说,一个女孩子,最终还是要为人妻,为人母,这人生才圆满。”(大妈,我真的知道,真的!)
而另外一些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的质疑,几乎要达到人身攻击的程度了:
“小贞你是不是不喜欢男的?”(那我喜欢女的?我不是同性恋啊!)
“小贞你是不是有自闭症,我听我儿子说了,这种病要及早治疗。”(治疗你个大头鬼啊!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小贞你要不要去做个整形啊?现在男的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尼玛,说人丑真的可以这么直接吗?)
“小贞你……”(可恶!可怕的七大姑八大姨!)
徐静贞每次面临这种因为逢年过年而不得不凑在一起的亲戚时,都心中满是血泪,从而帮她养成了自带内心吐槽弹幕反击的技能。
但是,她唯一逃不过的母亲大人,战斗力指数突破天际,她是绝对不敢轻易挑战母亲大人的极限的。
转眼时间已经到了六点三十一,母亲大人因为耐性尽失和焦虑,已经开始口不择言地埋怨自己家的亲生闺女:“看看看,人家多半都不来了,一定是看了你的照片和条件,觉得你和人家相差太大,不乐意来了。这让我在你李阿姨面前多丢面子。”母亲大人的眼神狠狠地剜了两眼徐静贞的衣服,火力仍在持续,“还好没来,你看看你今天穿的,牛仔裤,布鞋,邋里邋遢的,连条裙子都不穿……”
徐静贞忍住了那句“这不是布鞋,这是帆布鞋,一个是老北京,一个是文艺范儿好不好。”准备暂时逃离战场,“妈我尿急,你等我撒个尿。”
“要说‘上卫生间’或者‘去洗手间’,你说话能不能文雅点?”母亲大人依然不打算放过她,“你不改改你这个样子,怎么找得到男朋友……”
徐静贞落荒而逃。
在文艺范儿的卫生间,被刷成粉蓝色的墙壁,挤挤挨挨的绿色盆栽,雪白光滑的洁具,芬芳怡人的清香,所有的一切都清新而华丽,只有镜子里的徐静贞,仿佛是最憔悴失神的存在。
徐静贞看着镜中人,似乎,也不怎么老,似乎,也还有那么点美,到底是为什么,人生过得这么艰难?
徐静贞自认一向是个自立自强热爱生活积极向上的好姑娘,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面临这样的婚恋尴尬?
徐静贞用凉水胡乱抹了一把脸,这可能是不化妆带来的最大好处了,不用担心补妆,不用担心妆花掉,可以随时来个毫无顾忌的冷水脸。但是往往男人们在意的才不是你有没有好处,而是精致妆容是否赏心悦目。
徐静贞为难地从皮包里摸出一只润唇膏,犹豫了一下,还是试着涂了一下,圆润的唇峰,细薄的唇角,映着唇膏光润的流光,仿佛她游离不定的心。
似乎,真的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