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时辰,马车戛然停了下来,几乎被颠得散架的马大人又听闻一声冰冷无波的声音传了进来,“马大人,请。”
马大人哆嗦了一下,拖着发软的手脚狼狈的钻出车外。
当他跌跌撞撞下了马车,才发现眼前气氛森严透着肃杀。他抬头一看,差点惊得当场跌倒。
“大理寺?”
离王殿下好好的请他来大理寺干什么?
难道他有什么把柄落在离王殿下手里了?
马大人无比忐忑的站在原地,白着脸瞪着牌匾那几个张牙舞爪震慑人心的大字,双腿抖得厉害,半天也没法往前挪不动半分。
可是,离王殿下不是从来不理政事么?
为什么突然插手军械所的事务?
难道陛下得到什么密报?特意让这活阎王来拘自己?
诸般念头在马大人脑里闪过,他发软的双腿越发抖得难以挪动。
冷刚冷冷瞥他一眼,见他脸颊豆大汗珠一直不停的滚呀滚,还忍不住皱起眉头,奇怪问道,“马大人很热?”
“啊?……热,”马大人下意识点头,可随即又尴尬的摇头,“不热不热。”
这凉爽的深秋时节,秋风扫过都快冷得打颤了,还热个球!
“那马大人赶紧进去吧,”冷刚站在他身旁冷眼看着,“殿下已经进去等着了。”
又一次听闻离王殿下等着!
马大人顿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腿也不软了,汗也不冒了,就是心里虚得不行。气也喘得特别厉害,那喘气声就像打铁铺里面拉的风箱似的,呼呼响个不停。
大理寺的人显然已经事前得到交待,因此看见冷刚领着马大人进来,也没什么惊奇的,还有人直接朝冷刚指道,“天牢往那边走。”
“谢谢兄弟。”冷刚面无表情的向路人道了谢,又一声不吭的领着马大人往里走。
“兄弟兄弟,”马大人拖着发虚发软双腿,勉强笑着追上冷刚,“我们这是去哪?”
冷刚回头,奇怪的看他一眼,“天牢。”
“完了完了,”马大人一脸惨白,回头望了望黝黑而长的通道,“兄弟能不能告诉我,殿下为什么要送我进天牢?”
冷刚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的眼神更加奇怪,“马大人犯了事?”
马大人一噎,可随即一阵欣喜若狂,激动得几乎要抱着冷刚转几个圈。
“这么说殿下不是送我进天牢。”
冷刚见他状若疯颠,眼神愈发奇怪,“是进天牢。”
马大人差点被他的反复无常给惊得当场晕倒,不过好在这回他算是听明白冷刚的话了。
离王殿下是带他进天牢,并不是因为他犯事才送进来。
他挺了挺腰杆,忍不住双手合什,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
差点被楚离歌吓死!
“马大人,请吧。”冷刚掠他一眼,又开始迈着方正步子一板一眼往里走。
真不明白马大人这种一惊一乍脾性的人,怎么适合待在军械所。
九曲八拐的大约走了一刻钟,冷刚终于将马大人带到了天牢里。
天牢的刑讯室,打扫得很干净。不干净不行,因为有洁癖的离王殿下突然莅临,狱卒只能人仰马翻的收拾一番。
马大人被带到刑讯室的时候,楚离歌那淡然从容自若的神情,就像坐在自家花园一样。
他面前,是一张干净的紫檀小几,上面有一整套名贵茶具。
而让人见之忘俗又生畏的离王殿下,正无比惬意自得的坐在小几旁,握着名贵瓷盏。
悠然,垂眸,品茗。
不过这是天牢的刑讯室,匆忙之间就算收拾得再干净,空气中也还弥散着挥之不去的霉味与血猩味。
马大人看着眼前诡异又违和一幕,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连手脚都无处安放。
在小几不远,有个人也战战兢兢的躬身站着。
“不知离王殿下驾临……天牢有何赐教?”小心翼翼说完这句,连景阳自己都觉得别扭,嘴角随即不自在的扯了扯。
马大人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站在楚离歌身后的景阳,他知道这个人是天牢的主管。
可离王殿下将他叫来天牢的刑讯室,还将天牢的主管也一块叫这来,到底为什么?
马大人打量了同样一头雾水的景阳,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茫然。
离王殿下的心思,真不是他们这些微末小官能猜测得透的。
楚离歌端着那精致名贵的胎白瓷盏,阖着长睫,只盯着指尖那抹白不动。
好半晌,景阳渐渐觉得压力无边浑身不知不觉大汗淋漓,才听得楚离歌冷淡道,“本王听闻,景大人负责慕少轩私自挟带武器进宫行刺案?”
这话一出来,景阳与马大人立时飞快对视一眼,均不约而同露出松口气的神情。
可马大人松口气后,那刚刚才明白一点的眼神又变得浑浊迷糊了。
审案是景阳与大理寺的事,跟他一个军械所制造司的小官有什么关系?
由于慕少轩私自挟带武器进宫这一案,楚帝下了密令不公开审理,所以,外头官员倒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具体什么情况却并没有几人知情。
也难怪马大人明白一会又糊涂了。
景阳松口气后,下意识挺了挺腰杆,想要在气势冷漠却凛然逼人的离王殿下前,努力树出那么一丝天牢主管的威严来。
可惜,楚离歌就像坐在自家花园一样,姿态自在随意,却也孤直高贵冰冷不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