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吓得跟着跪下。
“既然是段家明媒正娶的太太,就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外面都知道我们是跟俞家结的亲,那就一事不烦二主,老大明天一早,亲自登门,去跟俞家求情。无论如何,就算斟茶倒水,磕头求恩,也得把事情说下来……就说当初,是俞家义女,代凤丫头上的花轿,拜的堂。凤丫头轻易不出门,见过她,知道她是伯烽媳妇的,也就家里几个下人。省城那边,把这话告诉冯公子,他是个机灵人,一听就明白了。”
自古替嫁的事层出不穷。
当初是一顶大红花轿,把凤笙从闫家接来的段家,而这些年凤笙无论在娘家,或是婆家,几乎从不抛头露面。
外头知道她是段家大奶奶的,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大老爷道:“可上回省城官员家的女眷,还有沅城几家女眷,都是见过大儿媳妇的啊。”
大太太连连点头:“怕是说出去,别人也不信呐。”
老太太不理会他们,交待陶妈:“请冯公子过来,这个事我亲自跟他说。”
陶妈便去请冯珏。
冯珏过来后,听老太太把话说完,思考了片刻,道:“省城那边我会安排好。老太太放心。”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狠狠吃惊。
老太太把话说得这么死,也就是说,这正是上峰夫人的意思。
她今年才十九?
竟如此拿得起放得下?
冯珏心中触动。
也有些迷惑。
老太太下了决定,冯珏跟大老爷不得不连夜又赶回了省城。
大老爷段承平亲自登门,求见亲家公俞程礼。
这回不再是段承平摆架子,而是俞程礼气得拍桌子:“你们段家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好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嫁过去,现在呢?啊?代嫁?我俞某人什么时候多了个义女?怎么我做父亲的都不知道!欺人太甚!你们段家简直欺人太甚!”
段承平连连作揖:“亲家,亲家,您听我说。这事是经了大儿媳妇首肯的,不然我段某人哪有这个胆,敢这么腆着脸上门求情?亲家如何生气,我都了然。只是眼下外面风言风语不断,想必俞公也有所耳闻。说句不好听的,老大要是被按上亲进步党的帽子,咱们两家往后的日子,可就都完了呐。”
俞程礼被唬得一愣,嘴上说:“你这是说情不成,想吓唬我?”
“不不不,无论过不过得了这个槛,俞家跟段家,你跟我,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嫡亲亲家。这回只是权宜之计。”段承平就差给俞程礼下跪了,“程礼兄,就请看在咱们两家,日后还要常来常往的份上,答应了吧。段某在这儿先谢过您了。”
段承平撩起衣摆要跪。
俞程礼赶紧托住他的双手:“使不得,俞某我可承受不起!”
段承平道:“亲家若肯助我段承平,过去这个劫,往后咱们家,是儿女亲家,更胜似儿女亲家。别说在政府谋个一官半职,军政府都能给承礼兄挪出个缺来。”
这真是点到了俞程礼心坎里。
然而他自诩不是卖女求荣的人,一时半刻也还是不肯答应。
把段承平轰了出去。
直到段承平第三次上门去求,再三保证此一事只是权宜之计,并许诺了财政处长一职,俞程礼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那会儿俞家也早已经跟凤笙商谈过了。
俞程礼跟俞老太太倒是很称赞凤笙能如此识大体,唯独俞程文跟俞书允,听得一阵沉默。
俞程礼是个能来事的人,当即由段承平牵头,跟冯三商量了一番,隔天就在新闻纸上,发表了一篇激昂愤慨的文章,大叹如今的社会人士,见不得人好,他俞某人的义女,被无故指认为进步党不说,更在婚姻上被人泼了一脸一头脏水,算怎么回事?
当初是他舍不得亲生女儿年少,又从小体弱多病,不合适嫁入段家,才让义女顶替,跟段家结的亲。
如今女儿有了孩子,竟让人如此编排,说什么金屋藏娇、狎戏良女,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俞段两家的聘书、礼书、迎书样样不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都是照着做的。
若有哪个不信,自去俞家看婚书便是。
天理昭昭,俞家就不信红帖黑子摆在那儿,还能作假?
恕他俞某人不能大张旗鼓,张贴在新闻纸上。
婚书私密,确实不合适列印在新闻纸上,传得到处都是。
然而俞家人出面,这样信誓旦旦澄清,但凡有些怀疑心思的,也都渐渐灭了。
哪有为了个外人,跟自己女儿过不去的。
闫家在省城没什么名头,俞家更甚,不过沅城那边,知道闫家,也就是俞家嫁了个女儿给段家的总督儿子,只是那个女儿长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倒是都知道闫家女儿身子不好,闫家数代一脉单传,子嗣不旺。
本来外头人还想不明白,段家怎么会娶闫家女儿,就不怕薄了子嗣缘,却不想有这么个缘故在里头。
感叹原来如此。
青年男女们,对于遵从父母媒妁之言的婚姻,大都不敢兴趣,倒是对这些私奔替嫁之类的奇闻,很能接受。
一时便有很多人,感叹那俞家义女的忠烈,俞家也算有担当,不惜自陈内情替女澄清。
可怜这样的好女子,竟要遭受那样不堪入耳的诋毁。
也算她有福,如今有夫有子,家庭和睦。
圆满了。
省城见过凤笙的几位太太,拿着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