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乃是未央宫内帝王日常起居斋戒之地,其威严肃穆,将天家气概尽显无疑。
阿娇气喘吁吁的跑到宣室殿外,看着这座曾主宰她一生悲喜的宫殿,突然滞住了步子,不再前行。
春陀送了太子太傅窦婴出门,刚好看到立在一旁的阿娇,不由疑惑的上前行礼,“奴婢参见翁主,翁主可是要求见陛下?”
愣怔回神,阿娇望着景帝身边的大太监春陀,突然想起自己此行为何,便向春陀浅浅一笑:“烦请公公通禀。”
听了这话,春陀立时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阿娇,活像见了怪物一般。只因往常阿娇要见陛下,从来都是横冲直撞,哪里会让他禀报,还如此有礼的用了请字。可纵然疑惑,他也绝不敢多留,只连忙点头进去通禀,回来引阿娇入殿。
前元四年,景帝刘启正当而立,吴楚七国之乱平靖,风发意气正当其时。
阿娇进得宣室,便看到站在窗前凝神眺望的景帝,背对着自己。
许多年前,也是在这个窗前,舅舅拉着她站在未央宫最尊贵的地方,远远望出去,告诉她:“阿娇,你将成为这天下的女主人,彻儿,舅舅托付给你了……”
那时候的阿娇还不明白景帝口中的托付意在何为,当长门宫的寂寥洗刷了她心中的浮华,她才想起,舅舅不过是让她帮着刘彻坐稳江山,窦氏、陈氏、王氏外戚,因为她,也因为母亲的周旋,终于一个个都葬送在了彻儿的少年宏图之间。
“阿娇,”景帝突然转身,看着愣愣出神的阿娇,笑道:“怎么也多愁善感的想起心事儿了,这可不像是堂邑侯陈家意气风发的阿娇翁主啊!”
阿娇一愣,连忙轻轻摇头将脑海中杂乱的思绪摒除,换上娇俏的笑容,也不行礼,撒娇地偎在景帝身边,笑道:“舅舅,阿娇就是太久没见到您,想您了嘛!”
“呵呵,你想朕,那怎么躲在府里不愿进宫呢?”景帝说着,拉着阿娇往坐在了一边的矮榻上,“阿娇,前些日子你怎么想起把彘儿推下玉液池去了?”
“皇舅舅!”阿娇正想不到如何提起退婚之事,景帝却先将刘彘引了出来,她一声娇嗔,继而假装生气道:“舅舅,阿娇不要嫁给彘儿!”
景帝似乎早知阿娇来意,听了这话,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许久,才又道:“阿娇,你可知道,平阳……要嫁去匈奴和亲。”
听了这话,阿娇猛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眉目深沉的帝王。她怎么忘了,年幼时,王美人的第二个女儿南宫公主刘嫦,是嫁去了匈奴和亲,她是汉家第一个和亲的真公主,而和亲之事,似乎就是在彘儿的金屋之诺后不久,只是如今怎么换了平阳。
如果说只是单纯因为彘儿的金屋诺而赐婚,景帝也许会取消旨意,可如果这赐婚是为了安抚王美人失去一个女儿,还是为了汉匈和平而和亲远去,那阿娇就不知道舅舅的想法了。
“可是舅舅,阿娇……”
“阿娇,彘儿是个很好的孩子,”景帝突然将阿娇抱起来走到窗前,“这未央宫多好,天下万民都以此为尊,而皇族子弟,并不能只知尊荣,不知疾苦。”
如果真的只是四岁的阿娇,她会为这份尊贵而满足雀跃,可是如今的阿娇,她可以明白景帝心中对天下苍生的那份责任,皇族的责任,“舅舅,阿娇明白。”
景帝看着小大人一样的阿娇,无奈放下她:“你又明白了,小丫头,快去找你母亲吧!”
为天下苍生牺牲,怎样都可以,唯独嫁给刘彘,再不可能。既然景帝这里说不通,阿娇唯一的希望,就是窦太后。想清楚这一层,阿娇忙对景帝告辞行礼,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宣室殿,她没有留意到,景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哎呀!”
匆匆跑出宣室殿的阿娇,没有留神直直撞上了正往殿内走的人,若非春陀的帮扶,肯定是要跌在地上的。
阿娇恼怒的抬头,却看到神色匆匆却立刻柔下目光的刘荣,正担忧的望着自己,他伸出的手近在咫尺。
很多年前在上林苑,她贪玩爬树,带着满身的木芙蓉不慎跌下的时候,刘荣便是这样伸出了手,可她的身子下,却是刘彘幼小的身躯。也许从那时候就已经注定,刘荣,只能是她擦肩而过的那个人。
“荣哥哥?”一开口,阿娇就懊恼的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前事不济,刘彻曾因这个称呼变着法寻自己的麻烦,如今再来一次,虽不再同他牵扯,可是刘荣,也还是躲得越远越好。
刘荣听到这一声,脸上的笑意更浓,不顾阿娇的拒绝,硬是伸手将她拉起来,关切道:“阿娇这是要急着去哪里?”
“我要去长信殿,给外祖母请安。”如今的刘荣,才被册封为太子,意气风发得意至极,他又怎会了解,阿娇看他时眼底所藏的那份悲戚。
“呵,就你是个孝顺的,”刘荣说着,亲昵的抬手来碰阿娇的乌发,却被她险险躲过,只能无奈的收手,讪讪一笑:“阿娇,你……可愿嫁给彘儿?”
“自然不愿!”想起刘彘,阿娇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满腹怨气。
刘荣一愣,脸上却露出淡淡的笑容,“那好,我这便去求父皇,让她将你赐给我!”
可是不及刘荣迈步,阿娇却将他的衣袖牢牢攥住,眼神执拗的望着他道:“荣哥哥,你还是不要去了。”
“为什么?”
看着满脸受伤的刘荣,阿娇脑海中都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