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晞看着依旧匍匐的许闫晨,也注意到,他的脊背,似乎挺直了些。
她知道,这个弟子,是将她的话,当真听进去了,而不只是敷衍。
元晞的语气也不由得软下来了些:“小晨,你可知,当初在开山大典,我为何会选择你为我的弟子?”
许闫晨愕然地抬起脸,哭得很是丑陋:“徒儿,徒儿不知。”
“我以镜花水月之阵法,拷问在场那些少年的心,你是唯一一个坚持下来的人。你的内心之坚定,超出你自己的想象。许闫晨,你是一个有大毅力的人,学习风水,天赋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坚持才是。这是一条注定孤独而枯燥的路,三年寻龙,十年点穴,而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年?若是没有大觉悟,走上这条路,注定失败。”元晞谆谆善诱而道。
她说的话,何尝不是她自己的心声?
正如她自己在风水一道上的修行,外人不管说她再怎样惊才绝艳,说她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如今更是给她冠上了天下第一风水师的名头。
可,他们怎知,自己在跟随外公,隐居深山,硬生生撇去那浮世生活,只有清风明月相伴,山中鸟兽和鸣,那一坚持便是十几年,又是一种怎样的枯燥?
若是当初她静不下心来,恐怕再是几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也只会折戟在漫长而枯燥的道路上。
霎时间,许闫晨犹如醍醐灌顶。
他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几耳光,虽然由内而外的痛,可是他的茫然,他的不知,却通通被人打醒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和迷茫是多么的可笑。
就如师父所说的——
愚蠢!
“徒儿,明白了。”他诚挚地说着,再次拜伏下去。
这一次,是满怀对师长的敬意,和感谢。
元晞点头道:“孺子可教。”
说着,元晞心里也在思考。
虽然她说了这么多大道理,目的是想要让许闫晨坚持自我,而不是被外物流言所动。可归根究底,许闫晨在风水一道上的天赋,的确不算好。
这段时间的观察看来,他的天赋可以说是平庸。
他的心性虽然上佳,却也没有必要,硬要在一条道上走到死。
“不过,关于你在风水一道上的修习,我也考虑了一下。”元晞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虽然你是我的弟子,但并不代表你就一定要学习风水术,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其他的道路。”
“啊?”许闫晨疑惑地抬起头。
他不学习风水术,学习什么。
元晞起身,在身后书架的一个抽屉中,拿出了一本书。
这上面,是三年前,她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于是亲手誊抄下来的内容。
看着书面上写的三个字,元晞顿了顿,转身递给许闫晨。
许闫晨上前接过,低头一看,顿时疑惑地重复:“傀儡术?”
“没错,傀儡术。”元晞看着这本书,不由得叹道,“当初我有缘得了傀儡术的传承,可我必定专注风水大道,傀儡术于我而言只是小道,是不可能花费太多精力在上面。可这傀儡术,传承自上古时期,也是一门神鬼莫测的传承,就这样断掉,未免可惜。或许,你可以试试,研习这傀儡术。”
许闫晨诚心弯下腰:“徒儿明白,徒儿会好好修习研究这傀儡术的。”
元晞看着他的样子,不禁笑道:“小晨,你记住,虽然我之前对你说了这么多话,但目的是想要让你维持自己的本性,不要被动摇。但有的事情,需要变通的,还是要变通。若是风水一条路上走不通,尝试一下其他的方向,也未免不可以。尽管你师父我,肯定有办法,能够将你未来打磨成一个风水大师,但也仅仅是一个风水大师而已,师父希望你能够真心找到自己喜欢的路,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
许闫晨心扉一暖,眼睛竟然有些模糊了。
有多久了?没有感受到,这种被人放在心上顾虑的感觉。
“徒儿,谢师父之恩。”许闫晨,再度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给元晞磕了一个头。
元晞点点头:“你下去吧,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
“徒儿知道了。”
许闫晨如获至宝地捧着那本傀儡术,小心翼翼地转身离去。
脸上,不自觉便带出淡淡笑容了。
元晞见许闫晨离去,不由自主地思考,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但她很快就笑了出来——
当师父的,并不是要手把手的教他,而是应该引导他,走上一条正确而适合的道路,而不是跟随自己的脚步。
自己怎么到现在,连这点东西都给忘了。
她笑着摇摇头,暂时不做多想。
可元晞却不知,她选择将那本傀儡术递给许闫晨,却是给许闫晨打开了一道怎样的大道之门。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世上法门千万,风水术不是唯一的一条路,通天之路也并非这一条。
蛊术为其一,傀儡术为其一,符箓术也为其一,等等。
比如许闫晨,他在风水一道上的平庸,却让他,在傀儡术上的研习中,焕发了不一样的光彩。
虽然没有师长的手把手教导,可正因为没有师长的处处指点,许闫晨的思维反而无限的开拓散发,冒出了许多新奇的点子。
傀儡术本就是一门需要奇思妙想的独特功法,许闫晨的自我心性,更是与修习傀儡术无比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