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告诉了韩家老爷子贾琮奉燕王之命赶往长安,韩奇猜到他若经过太原必住早年险些丧命的这家客栈,遂日日使人候着逮他,可算逮着了。贾琮歪着脑袋看了韩奇老半日,道:“我可不可以这样推论。”他掰手指头,“你们府里很早以前就跟了晋王。”
韩奇奇道:“何以见得?”
贾琮道:“从诸王挑封地来看,他们不是乱挑的。吴王爱财,挑了最有钱的吴国;齐王爱文,挑了离孔圣人近的齐国;蜀王与剑南节度使方雄有勾结,挑了蜀国。晋王当年还有点优势,属于可以捞到自己想要的地盘那种。他挑晋国总有点缘故。你弟弟韩光原先是太原府的父母官,虽然不甚称职;而后你也离开京城跑到晋国来当官。要说你瞧不上燕王或是你没本事在燕王跟前露脸,我是不信的。这些零零星星的东西拼到一处,便可猜出锦乡伯府早就是晋王的人、甚至太原府早就是晋王的地盘。”
韩奇拍掌:“推得妙!”
贾琮接着说:“然而冯紫英居然跑去告诉韩老爷子我会路过太原。是不是这两年你们家瞧晋国不大好了、有心转投燕国?冯大哥是诚心想让咱们俩见上一面?”
韩奇微笑道:“我们委实瞧晋国不大好了,却非在这两年;早便瞧出来了。冯紫英委实有心让你我二人见上一面。我们府里也不是有心想投燕国。琮儿——”他抬目看了看贾琮,“你已择定了燕王么?”
贾琮耸肩道:“我眼下择了燕王司徒磐。”
“那就是没看上他儿子。”
“他儿子暂还没有出挑的。守业总比创业难,再好的江山一个败家子就能败个干净;纵然不败家、旁人都在跑的时候他若是慢悠悠闲逛也不成。今时不同往日,数千年来机会只此一次,不进则退。”
韩奇默然片刻,点点头:“好。那我先在晋国这儿呆着。什么时候你拿定了主意或是改变了主意,告诉我一声,哥哥跟着你走。”
贾琮眨了眨眼,再看韩奇神色如常、仿佛他刚才不过说了些酱鸭子炸肉丸之类的话。“你确定?万一被我带沟里去了呢?”
韩奇道:“依着你所言,不进则退。你是个有来历的,必能挑中最‘进’的那一个。”
贾琮慢慢的说:“我若说什么有来历是谣传你信么?”
韩奇笑了:“纵然那个是谣传——”他抬手往上指了指,“当年你在这客栈里头的事儿总不是谣传。人力悬殊成那样,还是被偷袭的,竟能赢成那样!”
贾琮怀念了会子当日之战,道:“主要是因为对方傻。高家的人都是沙场老兵,寻常市井流氓哪里能是对手。”
韩奇道:“又何至于胜负悬殊得那般厉害。”
贾琮笑道:“那一次我们委实打得不错,我就不谦虚了。”乃话音一转,“韩大哥当真觉得小弟有眼光?”
韩奇与他对视而笑:“为兄老早就觉得贤弟有眼光了。”
贾琮思忖片刻:“也好。既如此,小弟有两件事托付韩大哥。”
韩奇登时抱拳:“兄弟请讲。”
“头一件。老晋王已死,新晋王登位,听说他挺看重韩大哥的。恳请兄长向他谏言,在晋国普及义务教育学堂。百年大计,教育为先。没有了人,什么都不好办。”
韩奇点头:“这一节好办。”
“再一件。”贾琮微笑道,“我与红骨记早已联手赚钱了。”韩奇猛然吸了口冷气。数年前他被施黎哄得吞下了一颗“三尸脑神丹”,不得已当了神盾局的探子。这几年晋国之事悉数录在神盾局卷宗里头,也从神盾局知道了些事;例如,台湾府的军队虽少、火.枪极多。他便猜贾琮与红骨记有猫腻,倒没料到这小子信口便说了出来。“如今天底下的火器作坊,很多都在红骨记手里。晋国的煤矿实在是惹人眼红啊……”贾琮直起腰来,“从晋国弄煤矿很费力气。若有韩大哥帮忙,此事便能通畅许多。”
韩奇挑了挑眉头,道:“红骨记可有什么志向么?”
贾琮道:“当世界首富算不算?纵然当不上世界首富,当军火大亨也了不得。”
韩奇想了想:“倒是不难。”又想了片刻,断然道,“不难。”
“还有铁矿,晋国也不少。”贾琮道,“而且集中、好开采。”
韩奇这回极爽利:“好。”
贾琮扬眉道:“不会少你们韩家的银钱。”
韩奇眼神一亮!先晋王是个小气的,锦乡伯府跟了他二十余年并未得几样好处,反倒贴上了许多人手钱财。不禁捋须而笑:“红骨记有钱我是知道的。”
贾琮挤了挤眼,又问道:“你听说过商党么?”
韩奇道:“听说蜀国那边有个商党,与绿林贼寇勾结、闹得厉害。所做之事与京城游侠儿有几分相似,专门替商贾人家对付官府。”
贾琮道:“商党之首就是红骨记。”
韩奇眼光一闪:“那游侠儿?”贾琮勾起嘴角看着他。韩奇了然。想了半日,问道,“商党……想做什么?”
“眼下是为了防着王爷和官府抢夺商贾产业、好替自由商贸留下发展空间。”贾琮道,“长远计划是替未来预备一个代表资产阶级的政党。”韩奇听不大明白。贾琮解释道,“钱与权自古以来就是横行天下之物。而这两者相争,从前都是权碾压钱。现在不是从前,商党之用便是欲以钱抗权。”
韩奇登时摇头:“红骨记想得太浅了。天家若是欲取商家之利,豪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