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蕙确实已平静下来,事到临头,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不从容些?

活了两辈子,自己已是赚了。 。

她歇息会儿,眼看时辰差不多,起身前往映水亭。

这处亭子位于城西,除了靠墙一面种了几棵树外,周围什么都没有,甚是荒凉,一般也无人去,偶尔会有孩童过来玩耍。

此时亭子里正有三人站在那儿,都穿了寻常的衣服,看起来好像普通的百姓。

其中一个中年人道:“不知衡阳王妃可会来,属下……”

“若是聪明,自然会来。”杨拓挑眉道,“除非她不要命了。”

看昨日她的态度,不似旁的‘女’子遇到事情哭哭啼啼,她立在他面前,身姿‘挺’拔,第一句话竟然问他:“你想要什么,说出来,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真是个反差。

瞧着那么娇美的一个人,竟是这种‘性’子,便是听到自己服了毒‘药’,她也没有太过害怕,他提起她外祖父,才终于有些动容。

杨拓与身边的老者道:“梁大人,您这外孙‘女’儿真是不一般呢,与您一样,胆量过人。”

老者名梁载仕,心情复杂,叹一声道:“想必婉儿教得她很好。”

“梁大人也不必难过,等有机会,你自会看到你‘女’儿的。”

正说着,前方有人来了。

远远见到一袭绿衣,像是阳光下鲜嫩的叶芽。

杨拓一笑,随着姜蕙走近,心情更是好了:“还真准时。”

他脸上仍戴着面具,一如前日在巷子里所见。

姜蕙道:“不敢不来,谁让我的命捏在你手里呢。”

杨拓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你不蠢。”

姜蕙在心里暗自冷笑了一声,她把目光投向梁载仕,只见他年约六十余岁,容貌清癯,长得颇高,也很瘦,看起来就像一根竹竿,可一双眼眸却很清亮,丝毫不显浑浊。

不等她说话。

梁载仕已经‘激’动的道:“你与婉儿长得真像!你,你是叫阿蕙罢?”

难道这是她外祖父?

姜蕙皱了皱眉头:“你与我阿娘长得可不像。”

“婉儿像她母亲。”梁载仕上下瞧着姜蕙,“你也像你外祖母,可惜我今儿见不到阿辞,宝儿。听说宝儿都有八岁了?哎,当年我与婉儿失散,不知她……”

“那你为何不回来寻她?”姜蕙问,“你可知她后来做了旁人侧室?”

梁载仕‘露’出自责的神情,他往后退了退:“当年兵荒马‘乱’,如何寻得?且我还受伤了,自顾不暇,等到安定下来,也不知她去了何处,便是你外祖母,我至今还不曾寻到,想必是……”他喃喃道,“她身体原本也不好,只愿她今日得见我寻到你们,也能安息。”

他情真意切。

姜蕙听到耳边里,却没有半分触动。

她自小就疑‘惑’自己为何没有外祖父,外祖母,可后来渐渐习惯了,也不曾再问,只前日杨拓提起,她竟有几分意动,想着见到外祖父兴许也能解了一些遗憾。

谁想到,今日一见,她竟是不曾有任何感觉。

那是个陌生人,即便是她外祖父,那也是。

她没有因他的话而难过。

毕竟不曾一起生活过,假使今日是阿娘来,她定会哭的。

姜蕙微微垂下眼眸,与梁载仕道:“外祖父,你也知我阿娘已经成亲,且有了三个孩子,过得很好。那外祖父可曾想过,将来一聚,会给阿娘带去什么?”

除了亲情外,便是麻烦!

梁载仕心头一震。

杨拓眯起眼睛,横‘插’在二人中间,声音好似一条毒蛇:“祖孙见面,本是欢喜事,何必还提往前?”他头低下来,在姜蕙耳边道,“你别忘了,你的命。”

姜蕙道:“不曾忘,还请……”她看向杨拓,“不知公子大名?”

“本王杨拓。”杨拓没有隐瞒。

“哦,见过殿下。”姜蕙把手伸给梁载仕看,小嘴一撇,“外祖父,您瞧我这手,毒气都到这儿了,马上就要一命呜呼,到时我娘知道,不知多么伤心呢。”

您就这么待我这外孙‘女’儿?这是她的言下之意。

梁载仕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殿下也是怕你不来。”

“如何不来,只要提到外祖父,我自会来见一面的。”姜蕙叹口气,“但也罢了,我知咱们魏国人的处境,听说好些人都被充作奴隶呢,我也是因阿娘隐瞒身份,才能嫁给三殿下。”

她又问:“外祖父,您现在是在做什么?”

“梁大人是魏国的兵部左‘侍’郎,父皇过两日打算升他为尚书了。”

居然称呼父皇?还有各类官职。

难道他们‘私’下真有一个国?

姜蕙‘露’出好奇的样子:“那外祖父是何时到京城的?又是怎么发现咱们的啊?”

“三年前了,”梁载仕道,“当时你们在宋州,也不好……”

杨拓打断他,看向姜蕙:“怎么你总是问来问去?”

“第一次见到外祖父,不问才奇怪罢?”她微微一笑,“换做是你,你一句不问?”

她总是绷着脸,这会儿突然一笑,好似百‘花’盛开般的‘艳’丽。

杨拓心砰砰直跳,恨不得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强自压下这个念头才道:“等你立了大功,自会给你机会问!将来你姜家也能飞黄腾达,你父亲,哥哥封侯拜相都不在话下的。”

姜蕙当真觉得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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