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片刻的无助,继而想起内侍们平常喜欢表忠心的套话,却始终有种话到嘴边挣扎不出的感觉,我无奈的回道,“臣未有寸功,不敢妄言自己做的如何。臣对殿下确无贰心。”
“嘴上说说容易,你对我忠心,却还拿我比炀帝,若是不忠心,是不是要比出桀纣来了?”
我听到自己纷乱的呼吸声,忙屏住气息,抿着嘴唇,努力的平复心绪。
一缕阳光抚过公主的脸,她觉得有些刺眼,往后坐了坐,靠在椅子上,声音空幻,“其实你比的不对,杨广一直深得独孤伽罗宠爱,我却没有那样的幸运,怎么好和他相比呢?”
我如鲠在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波澜,“臣不是有意拿炀帝比殿下,万望殿下恕罪。
殿下说文献皇后宠爱炀帝,臣私以为,宠和爱是不同的,宠为宠溺,不需要理智,而爱,却是理智的,即清楚所爱之人有何不足,并能欣然接纳。
文献皇后对炀帝只有宠,并不是爱,所以才会做了错误的选择,既害了隋朝的江山,也害了她宠溺的小儿子的一生。臣以为,殿下向往的应该不是这样的情感。”
我说完这番话,已无力掩饰自己心脏失常的跳动节奏,只好任由忐忑从心房一直弥散至整个身体。
她转过身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如我给你一个证明这番话的机会,我要你以重华宫内侍总管的身份去面见陛下,告诉她你曾经为秦国公主逼奸未遂,为我所救,看看陛下会不会因此不再宠溺她的长女,转而把她那份宠爱分到我这个不受重视的次女身上。”
我平静的看着地,这是我隐约猜到的结果之一,我垂首轻声的道了是,继而俯身下拜,平静的道,“如这是殿下的钧旨,臣领命。但臣只能陈述实情,不能妄加揣测从未发生之事。”
“陈述实情?”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冷笑道,“你明知我想要什么结果,却还如此说,难道是因为我有求于你,你便敢要挟我?你且说吧,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封赏?”
我知道她误会了我的意思,只好俯身再拜,诚恳道,“臣绝不敢要挟殿下,自当竭尽全力忠殿下所托。只是臣只能如实陈述当日之事,勉力规劝陛下能对大殿下的行为严加约束。臣亦会向陛下禀明,殿下仁善曾救臣脱困一事。除此之外,臣不能多言其他。至于殿下所说封赏一事,臣从未想过。”
她哼了两声,嗤笑道,“你如今依附于我,竟不知道何谓识实务,你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宦官,竟然还妄想以君子之道行事,是为不知所谓!你此刻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事后还不是会向我邀功请赏,这种欲擒先纵的小伎俩不必拿出来骗我。”
一股苦涩之感萦绕于五内,我深深吸气,平静道,“臣不敢忝称自己是君子,却也还记得,君子有九思,所谓言思忠,事思敬,臣一刻不敢或忘。
臣虽为宦臣,但也心慕圣贤之道,请殿下能成全臣这一点小小的心思。殿下希望臣能有所图,有所求,才能更相信臣。
臣却觉得,此去向陛下陈述的结果,很可能是臣再也见不到明日初生的朝阳,臣实在不知还能求些什么,图谋些什么。恳请殿下能相信臣所言,臣定会尽力向陛下详陈当日之事。”
她很久都没说话,再开口时,声音毫无波澜的道,“如此固执,我且依你了。你即刻去见高谦,面圣之事让他妥善安排。我在重华宫静候你的佳音。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