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在准备给田巡抚的寿礼,自从柳知府来了北昌府,这各家都不敢做大寿了。以往上峰寿宴或是同僚寿宴,大家都是有例可依的。用何子衿的话来说,官场尚还清明,并不必大肆送礼,只是寻常的人情往来。但这个柳知府夫妻啊,柳太太出身圣人家族爱装腔作势,倒能理解。可你柳知府明明出身公府豪族,你这作派,便是寻常寒门也没这样的啊。
是的,去岁柳知府做寿,明言说了不收礼,大家过去,一人一杯清茶。
柳知府如此,不说别人,阿念就没做生日,今年子衿姐姐的生辰,也就自家人一道吃顿寿面,外头官场同僚,一个没惊动。
如今这田巡抚寿辰,寿礼如何备,这是个问题。
何子衿同阿念商量,阿念道,“田巡抚现在并没什么话出来,就照以前的例预备。倘这回再叫柳知府压一头,田巡抚这面子可就不大好看了。”
何子衿笑,“幸而咱们官儿小,随大溜就成。就不晓得其他人如何了。”
阿念道,“别的其他人倒不要紧,主要是看李参政。”
“李参政也没听说如何,就是欧阳夫人性子爽俐了些,却也没有为难过谁。”
阿念问,“李夫人同柳太太的娘家不是同乡吗?她们现在还不大亲近?”
“一直不大亲近。”何子衿把礼单压在桌间,端起茶呷一口,道,“两位太太的性子就截然不同,李夫人一向衣饰华贵,生活上亦颇是考究,她家两个孙女都在女学念书。柳太太不一样,柳太太祟尚简朴,哎,一件衣裙都不知道是哪年的料子,闹得许多太太去柳太太那里说话,还得寻几件旧衣裙来换上。”
阿念听的有趣,问,“那倘是既有李夫人,又有柳太太的场合,女眷们要如何穿戴?”
何子衿道,“有亲柳太太的自然就穿得简朴。亲李夫人的,就穿得华丽些。”
阿念问,“姐姐你都是怎么穿的?”
“我都是按平常来,就是到柳太太那里,我也是按平常来。平常我穿的也不华丽,哪里就单用穿旧衣,这也忒马屁精了。”何子衿说着道,“说来,周太太也是如此。最马屁精的是盐课王提司太太,谁不晓得最肥的差使就是盐课司,是人就得吃盐,这北昌府除了百姓,还有北靖关十万官兵啊,这些盐,都得经盐课司,王家富的都能流油。结果怎么着,自从柳家来了北昌府,王太太里里外外的就学着柳太太的作派,王家这般有钱,以往王太太出门,哪次不是浑身绫罗,现在都是穿旧衫。也不晓得,柳家与王家这是怎么回事。要说王提司的盐课司的职位,其实与柳知府同阶,便是咱家与周家这样品阶略逊于柳知府这五品官儿的,也没有这般谄媚啊。他们两家这里头,定是有事儿。”
何子衿道,“你同知也要兼管盐政的,你可得留心,现在这盐价一天比一天贵,亏得咱家还不算穷。我看,倘是贫寒人家,真要吃不起盐了。”
阿念笑,“姐姐放心,我心下有数。”
待何子衿把田巡抚的生辰礼备好,田巡抚的寿辰也就到了。
这样的场合,只要有媳妇够品阶的,必是夫妻二人一道参加。奉上礼单之后,阿念去了官客那边儿,何子衿则带着丫环去了招待堂客的花园子。
因阿念在北昌府算不得什么高官,何子衿去的就早,先贺过寿,眼下她来的早,还能有个座儿,便在田夫人下首陪着说话。田夫人见何子衿一袭紫底挑金的亮色长裙,鬓间是雀头垂珠钗,这套首饰十分华贵,就那垂下的珠子,最大一珠都有莲子大小了。耳际亦是赤金垂珠坠子,指腕间亦是金嵌珠的戒子镯子,可见是一套首饰。这首饰,在诰命堆儿里也颇能拿得出手了,尤其田夫人以往未见何子衿戴过,可见是为着她家的寿宴特意庄重打扮了的。这就让田夫人高兴,自从那该死的柳家来了北昌府,真是没个样子,堂堂诰命,总穿得破衣烂衫。当然,这破衣烂衫亦是夸张的话,但,哪家太太出门不是往鲜亮端庄里打扮,谁家就真的连新衣衫都置不起了。叫田夫人说,这姓孔的就是个装。更让田夫人郁闷的是,还有人拍着马屁学这一套。
如今何子衿这般华贵富贵,就很入田夫人的眼,田夫人笑道,“江太太年轻,这身裙子好看,也就是你穿了。”
周通判太太也是来得早的那拨儿,她一向直率,闻言笑道,“江太太年轻,这颜色鲜亮,也正是该打扮的时候。”
“是啊,咱们在一处说说话,吃吃酒,我虽老了,可也喜欢看你们年轻人妆扮起来,我看着你们,也就年轻几岁了。”田夫人已过了夸颜色的年纪,不过,田夫人毕竟出身织造府,再加上谁没年轻过呢。田夫人现在就喜欢看年轻人打扮,花团锦簇的,瞧着也欢喜不是。
何子衿摸摸脸,笑道,“您二位这般赞我,我脸都要红了。”
田夫人笑道,“如何面皮儿这样薄,以往我就说,你这样的年纪,正是该好生打扮的时候,我说你以往穿得就素了。”
何子衿笑道,“我以往也不素,只是,平日也没的巡抚大人过寿这样的大日子,就是家常衣衫了。”又赞田夫人衣裙精致,周太太那钗别致,还有一二女眷凑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