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讥诮一笑,“我不恨你,难不成还尊你敬你不成?”
马县丞又是一叹,自牢中望去,段氏仍似旧时模样,发间一支赤金雀钗十分耀眼,马县丞道,“知道你还好,我就放心了。”将孩子的转让文书交给了段氏。
段氏接了文书,细看一遍,直接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段氏拿到文书,阿念便命简主簿去将手续给段氏办好了,自此,段氏所出子女从律法上就落户在段氏的户籍上了。由于段氏是女户,故而,孩子们也都要改姓母姓。先时,段氏是将孩子们送到州府念书的,今邵举人接手县学,段氏干脆就把儿子转到县学书院来念书。
至于阎氏如何,段氏并不多理会。
把孩子们的事情办好,段氏就开始打理胭脂铺子的生意,是的,胭脂铺子,金家的胭脂铺子。随着阎典史的倒台,姻亲金家也一落千丈,如金家的胭脂铺子,就落到了段氏手里。
段氏是个聪明人,她自己一人难以撑起这胭脂铺子,干脆找何子衿合伙。何子衿有些犹豫,事实上,她有些罪恶感。何子衿悄与阿念道,“马县丞阎典史连带着他们那一连串的走狗,咱们办的是为民除害的事,可不知为啥,一想到,马家那粮铺子现在归阿仁哥了,段太太又找我来商量胭脂铺子的生意,我这心里就觉着有些个……嗯,那个。”
阿念接过子衿姐姐的话,道,“有些个像官商勾结?”
子衿姐姐道,“别说的那么难听。”
阿念道,“自来士绅商贾,没有不与官府打交道的,咱们自从来了沙河县,士绅商贾,哪个不来奉承呢。他们来孝敬,贵重的不必收,但如果什么都不收,他们反是不心安。这说起来,算不算官商勾结?再者,沙河县离榷场近,这里做生意的人多,一家胭脂铺子算什么,在帝都,义父为糊口还得开个进士堂呢。咱们开个饭铺子,不也得跟小唐大人合股么。咱们只要将心放正,正正经经的做买卖也就是了。”
子衿姐姐经阿念一说,道,“我反不如你想的开。”亏得她还活两辈子哩,竟不如阿念适应环境。子衿姐姐觉着自己天生穷命,阿念做个官,她就不好意思做生意了。
阿念笑道,“姐姐不过担心我罢了。这也不必担心,我手上并没铺子买卖。”
何子衿点头,“这也是。”买卖都在她手上呢。说来,这也是官场常态了,像为官之人是不能做生意的,这是朝廷明文规定。故而,铺子商号什么的,便都是官太太们手里。其实还不一样么,不过是台前台后罢了。
何子衿见阿念心里有底,她就跟段太太合股了。用何子衿的话说,“赚几个脂粉钱。”
就是江仁那粮铺,何子衿也请江仁帮她留意着北昌府本地产的香糯米,何子衿爱这口,准备明年种些来尝尝。对了,还要补充一句,今把马阎两家干掉,何子衿非但成了铺子里的股东,她,她还买了五百亩地,这地都是上等田,并没有低价买,完全是按市价买的,只是,寻常这样的上等田,都是有价无市,今把两家抄了,这些田地都是要作价变卖的,何子衿就趁机买了五百亩,两百亩算自家的,三百亩是何老娘掏的银子。用何老娘的话说,“倒不必买多少地,只是也得买些,以后赁与人耕种,种些瓜果菜蔬,自己吃用足够的,省得再花银子买去。”何老娘是给儿孙置办的,眼下吃用便宜,待哪天不做官了,再把地处理了就是。这样的上等良田,永远是不愁卖的。
何老娘买了良田,还很是感慨了一回,“要不说当官儿好哪,当官儿就是好啊。各种事务,都便利。”还与自家丫头片子道,“阿念这官儿当的,比你爹好。”
何子衿道,“光看见好处了,辛苦的地方也多哪,看这雪,又下起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阿念说,每逢下雪都有房舍被压塌的,这不,穿着鹤氅带人出去查看县里情形呢。”
何老娘叹道,“这也是,这大雪,以往咱们在帝都时,朝廷对穷苦百姓也有些救济。”又道,“给阿念多穿几件衣裳,他这大雪天出门儿,别冻着。”
何子衿自是知道的,阿念也不是大雪天出门儿,起码得等雪停了。
雪还没停的时候,就得让衙役们出去敲锣,组织百姓出来清扫街道,不然,好几天的雪连续下下来,得把街埋起来。再者,各街各坊那穷苦的,得让族里多回照应,争取别冻饿死人方好。还有那投奔到庙里的栖身的,阿念都给他们寻了差使,出来扫大街啊,帮着清雪,非但包中午晚上两顿干粮,一天还有十个大钱。
总之,阿念是不得闲的。
阿念好容易待雪停了,说出门去县里转转,看看县里情形可好。结果,回家时就遇着自家孩子了,兴哥儿带着阿曦阿晔,仨人坐雪橇上,由两只威风凛凛的大黑狗拉着,后头四喜和闻道跟着,他们忽啦忽啦的往家赶呢。阿念见儿女小舅子这般威风,险一跤跌地上,阿曦很是高兴,大声喊,“爹!爹!”兴哥儿也跟着喊,“姐夫姐夫!”就人家阿晔,那叫一个斯文,直待大狗停在门口,阿晔自己小手扶着雪橇的扶手,小心翼翼的下来,自己小身子站稳了,用小手拍拍身上衣裳,然后,乖乖的叫一声,“爹,回来啦。”
阿念正要问他们怎么坐雪橇回来呢,阿曦一把将哥哥推开,险把她哥推地上去,自己扑到父亲怀里,欢快的叫着“爹”,还啾啾的在她爹脸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