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秋终于听到了这久违的声音,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你是谁?
[什么]
——你是谁……我又是谁?
因果环内不比其他,于秋已经漂泊得太久了,神魂已然迷失其间。
[……]
过了许久许久,系统才再度暗叹了一声。
随着这一声暗叹,这片黑暗之中浮起了一些别样的东西。那是一颗颗圆润柔和的光团,漂浮在黑暗之中,繁多如星辰,相互之间却也遥远如星辰。于秋茫然地看着这些光团,茫然地继续在这个空荡荡的世界中漂浮着,直到不知何时终于靠近了一个光团,轻轻触碰上去。
一阵白光悄然绽放,当白光散去,于秋想起了自己名为于秋。
他哇哇嚎哭得异常响亮,在那个冬日来到人世,是鱼连县富商于元凯的独生子。刚一出生,于元凯就将他当做一块宝供着,从来不打不骂不说,偶尔于夫人想要教训一下儿子,还要在旁护着。每当这时候,于夫人总会挑起一双秀眉,笑得异常无奈。
然而自于秋出生之后,于元凯的生意就做得总是有些不好,不得不留下妻儿在家,花费比从前更多的时日在外奔波。这给了于夫人一个做严母的机会,得以在于秋欠收拾的大多数时候果断收拾,好歹没将于秋养得太过纨绔。
等于秋如此活泼而又不失严肃地长到了五岁大小,鱼连县遭了难,来了一群恶匪,于夫人抱着于秋一起躲入一辆马车。
那一日于秋或许是被吓坏了,不知为何哭得异常惨烈。于夫人被哭得心慌,忍不住叫车夫放慢了一点速度,结果速度刚一慢下来,马车竟被那些恶匪远远地射翻了。于夫人冷不丁被摔出马车,却始终将于秋牢牢抱在怀中,只将自己给摔了个半死不活。好在临县的官兵们及时赶了过来,总算将恶匪们给收拾了。
事后于夫人常常会亮出肩膀上那块被石头磕出的伤,戳着于秋的脑门道,“要不是我,这石头就戳你脑门上了,你还敢不对我好点?”
于秋本来挺机灵一小孩,这时候却总是有些莫名地木讷。当于夫人悻悻然谈及别事时,于秋却又忽然反应过来,对着自家母亲热泪盈眶,甚至猛地扑入母亲怀中嚎嚎大哭,就像是在哭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好几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全家上下都不知道他怎么就能哭成这样,甚至就连于秋自己也不知道。于夫人想方设法也劝不住,只得拍着于秋的脑袋,边细细抚慰着,边咬牙将这事给埋起来,再不提及。
“你瞧瞧你,多大个人了,还像个哭包。”于夫人时常这么说。
“本来也没有多大嘛。”于元凯的生意渐渐转好了,在家的时候又多了,“小孩子啊,哭一哭多正常。”
“你这人。”于夫人顿时转了呵斥的对象,“别人都说慈母多败儿,到你这成了慈父多败儿!你还说他小,以前住街对面的那个知府家的儿子,和小秋是同龄的,上个月都中进士了!”
于秋则在旁劝着,倒是像个和事老。
虽然母亲严厉,父亲总不在家,父母都在家时几乎每天都吵,于秋却总是会认为这样的生活实在说不出的美好。一个每天都在为生意而劳心劳力的父亲,一个嬉笑怒骂起来完全没有当年闺秀风范的母亲,就是这么令他莫名觉得相处的每一刻都像是奢侈。
……然而这样就好吗?
他一天天地长大了,受母亲的影响稍微读一点书识一点字,却对科考根本没有什么指望,而是跟着于元凯学起了经商。有一次他在跑商的途中偶遇了一个姑娘,帮了那姑娘家中一个大忙,回头姑娘家中竟然找到他家提了亲。“你这小子,桃花运倒是不错。”于夫人指着于秋笑骂。
有一个完整无缺的家庭,有爱自己的父母,有衣食无忧的生活,有赚取钱财的能力,甚至还有一个等着迎娶的未婚妻子,凡人最幸福的人生似乎莫过于此。
然而这样真的就可以吗?
于秋不知为何总是这样扪心自问。
天上忽然一声轰然巨响,四方土地全都狠狠震了一下。全县的人都被吓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看万里乌云的天,顿时骚动起来,“是神仙啊!快出来看神仙啊!”
于秋跑到屋外,也抬起了头,果真从天空之中遥遥辨认出两个人影,都是白衣披发,脚踩一柄玄光宝剑。两个神仙般的人物低了低头,似是皱眉看了看底下的凡人,而后互相间大抵说了些什么,便身形一转,通通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上凡人们的骚动却久久没有平息,“真是神仙啊……天呐,我也见过神仙啦!”
直到地上的凡人总算散去,于秋却依旧呆愣原地。许久之后,他才将视线从早已空无一人的天上移开,回头看了看这居住多年的家。
家中有他的母亲,有他的父亲,有他幸福成长的回忆,有他可说毫无遗憾的前半生,有他珍视的一切……但是啊,别再自欺欺人了,这不是你该待下去的地方。
什么才是属于我的?于秋并不知道。
但就在他发现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的时候,这幸福的一生忽然就像泡沫一般散了开,他又重新回到了那片黑暗。
于秋想要找到那些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于是没过多久便又有一个光团在漂浮中来到了他的身周,于秋再一次轻轻触碰上去。
还是那个冬日里伴随着隆隆哭声着的降世,还是那严母慈父的前五年……之后的一切却都不同。当他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