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霍文萱的小院,就听到她的奚落:“好好的参,礼单你们也签了,现在却说不见了。真没想到堂堂侯府,连根老山参都护不住了么?”
王家丞垂头站在一侧,并不回话。礼物和礼单都是杨氏的人收的,库房也早早都被杨氏换上了自己人,他只是空有一个家丞的头衔,才不要替杨氏的人顶缸。
霍文萱冷笑:“怎么一个个都哑巴了?这参虽说珍贵,但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谁料侯府竟还眼皮子这么浅的人,怕说出去都没信啊。”
“这是怎么了?怎么跪了满院子的人,平日里待你们太过宽恕,养的胆子都这么肥了?也不怕扰了郎君娘子们的清净!”杨氏凤目一扫,院子顿时噤若寒蝉。
好掌控力!
霍文萱没想到自己出嫁后才短短一年,杨氏对侯府的威信就立的如此之高,而这原本都是她母亲的才是,眼前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踩着她母亲的命偷来的!
“侍从们办事不力,大姑奶奶打发人与我说一声便是,难道我还能不处置么。”杨氏坐稳,孙嬷嬷立刻给她上了茶,一派从容的模样。轻轻揭开茶盖,连眼皮子也不抬,轻飘飘的问向王家丞:“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姨何必装糊涂,这不是明摆着么。”霍文萱让人将参连同盒子一同拿了过来,“侯府偷换了我送来的老参。”
“姑奶奶可不能信口雌黄啊。”杨氏不急不缓道,“不如姑奶奶将您送的那两只老参描述一下,令人画下来,我去封府,将每个人、每间屋子都搜一遍,您看如何?”
老参不是寻常物,哪怕是吃掉了,吃的那个人症状也十分明显。更何况霍文萱根本就是说的莫须有之事,杨氏对自己控制下的侯府十分有信心。
谁料霍文萱一点都没惊慌,淡淡道:“这两只参是我那陪嫁的药铺里出的,既然阿姨有心,那我就命人传药铺的郎中前来便是。”
她真的答应了?!
杨氏心中大惊,仿佛置身一片迷雾之中。倒是身边的孙嬷嬷,因是表礼的第一手负责人一直都不敢放松精神,听得霍文萱提到“陪嫁”二字,吓得整个人一抖,幅度之大,令不少人侧目。
“哦,孙嬷嬷怎么了?”霍文萱敏锐问道。
孙嬷嬷连忙跪下,扯了个不雅的理由:“老奴鞋里进了颗砂砾,之前走得太急没注意,直到方才……”
“行了!”杨氏不耐的打断,“这种事也拿到这里说!”
倒是霍文萱的态度意外温和了下来:“孙嬷嬷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去换上鞋吧,顺便也去把我那铺子里的郎中请来。”
孙嬷嬷拼了命的朝杨氏使眼色,又碍着霍文萱在场又不能做得太明显,此刻她的内心简直是一片煎熬,明明屋里无比阴凉,可就这么一会儿她竟出了一头的汗。
杨氏见她如此异常,顿时道:“既然是去外面哪有嬷嬷出去的道理,大姑奶奶稍等,我去书房那边问问有没有机灵些的小子。”
这蹩脚的理由令霍文萱忍不住发笑,她也真的笑了,脸上的嘲讽毫不掩饰:“阿姨果真是细心人啊,什么事都亲力亲为,难怪爹爹离不开阿姨。”
杨氏几乎是咬着牙的离开。孙嬷嬷不敢耽搁,见四周无人的立刻道:“夫人,刚才大姑奶奶提到了陪嫁,她这次回府恐怕是冲着嫁妆来的!”
霍文萱的嫁妆自然是由当初的侯夫人准备的,只是侯夫人早早就去了,这些嫁妆也就都封在了侯府的库房中。后来杨氏得了势,自然也就将东西攥到了自己手里,费了五六年的时间慢慢更换,直到一年前霍文萱出嫁,那份不菲的嫁妆竟已少了六成。
数额虽大,但涉及到具体的项目却是极其零散,而且账目的手续也十分齐全,只是账上明明记得是一百亩良田,而实际上却只是一百亩的沙地。若问及原因,便答曰:农户耕种不善,将原本的良田种坏了。
杨氏一面偷换霍文萱的嫁妆,一方面又将不少自己的心腹塞进了霍文萱的嫁妆铺子中。侯爷问起,便说大小姐不懂经营,她杨氏一直打理着庶务,便将使的好的掌柜送给大小姐,帮着大小姐打理。老侯爷一听,也觉得杨氏关心嫡女,自然是同意的。
霍文萱虽隐约知道自己的嫁妆被动了手脚,奈何出嫁前她只是一个闺阁小姐,根本就接触不了这些东西。直到出嫁后,又和那些杨氏的心腹斗了许久,才勉强找了一部分的端倪。可这时她已经嫁了,出嫁女回娘家讨要嫁妆这种事说出去都令人笑话,更令她在婆家里无比难堪。
贵族的高贵,嫡出的矜持都让霍文萱实在拉不下这个脸。她依稀记得自己幼年住在京城时,闺中的小娘子们连听到阿堵物都嫌污了耳朵,损了清贵。让她堂堂侯府嫡出女带着账房拿着账本子算盘去找一个侯爷的妾室讨要嫁妆,还不如直接让她去死好了!
杨氏也是深知霍文萱的自尊心,才做的如此肆无忌惮。原本她还打算是不是要在霍文萱出嫁的时候,将一部分亏空给补上,可等她看到老侯爷给霍文萱定的夫家后,杨氏喜的好几晚上笑的睡不着。
他家老侯爷封为博陵侯,如今全家都在封地博陵,就国的列侯们通常都会将子女尽量联姻京城权贵,来保证家族的富贵与子女的前程,偏偏老侯爷把在博陵随便找了个小官随便嫁了,虽说是个世家,却是旁支!
“原来如此……”杨氏心中百转千回,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