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莉醒来的时候卡尔萨斯还在。她下意识地凑近了几分,又觉得尴尬,便垂了视线轻声说:“早。”
“早。”卡尔萨斯微微一笑,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动作温存,话语却直入主题,“能不能告诉我你之后的打算?”
奈莉清了清嗓子:“我……”她的语声不由自主弱了下去,“我还是先去梅兹看看情况。”
安心在眼中一闪而逝,魔王无言地盯了她一会儿,没什么起伏地下定论:“你在认真考虑他们的提案。”
既然已经被看穿,奈莉便索性放弃了掩饰,坦荡地承认:“我要确认各方的说法再做决定。”
卡尔萨斯的眉头随即皱起来,衬着温柔的晨光,他眼中的光芒愈发显得有些冷:“也就是说,你有可能答应他们。”
“但我有同样的可能拒绝他们。”奈莉眼见着对方沉下脸色,只得无奈地扒着他的脖子轻声说,“我不会真的加入他们的。我一定会在这一次让一切有个分晓。”
她话说得认真,蔚蓝的眼睛闪闪发亮,脸颊微微的红,细软的发丝凌乱地从颊侧披散下来,半遮半掩。卡尔萨斯转开视线,唇线紧了紧,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也有自己的打算。”
奈莉听了并不意外,一歪头:“那不就好了,我摸索我的路,你有你的打算,如果你妨碍到我,到时候再一决高下。”
卡尔萨斯瞟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他态度如此良好,奈莉顿时楞神,片刻都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时,她不由低低地惊呼:“喂,你……唔!嗯……”
天色毕竟已经完全亮了,奈莉勉强让对方得逞了一回后,便抱着被子往一边滚,恶狠狠瞪着一脸意犹未尽的魔王:“你、你也适可而止一点!”
对方叹了口气,捋了捋缭乱的额发,从眼睫底下瞥她,声音有些委屈:“哦。”
奈莉背过身去穿衣,不一会儿就收拾停当。她的双手在耳后一撩,发丝从衣领中脱身,发梢蓬蓬地在空中划了个弧才垂回肩膀。卡尔萨斯的眼光一路跟着她的手指落回床面,她稍有些不自在,回眸挑衅似地扬扬眉:“怎么?”
魔王慢吞吞地整理衣领,轻描淡写地答:“之后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趁现在多看看你。”
奈莉张了张口,默默地转回头去整理身上的装备。过了须臾她才轻轻问:“你的打算不外乎让世界彻底毁灭、结束循环,但那之后你要怎么办?”
卡尔萨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含混的笑:“保密。”他说着起身,绕到奈莉面前,扶着她的肩膀啄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心点,那五个人都很狡猾。”
奈莉看进他深红的眼睛里,最后还是没将心头的疑问抛出:
事到如今,如果她阻止他的计划,他是否还是会先下手将她抹杀、方便从头开始?
即便向彼此吐露了心迹,也亲密到同枕而眠,有些问题仍旧是不能越过半分的雷池,只要挑明了便会引得事态天翻地覆。她垂眸,乖顺地应道:“我知道了。”
卡尔萨斯的动作顿了顿,他的嘴唇在她的耳垂擦过,语句说得低而快:“刚刚到的消息,伯德温侯爵被刺身亡,纳法雷要乱。”
她全身一震,抬头想向对方寻求更多的消息,他却松手,身形如一阵清风般穿过房间,分开低垂的窗帘,消失在晨曦中。
奈莉起身就出了房门。她在杰拉德原本居住的房外停了片刻,垂着头一路走到走廊尽头,迎面撞上公爵夫人派来的仆役:“今日公爵夫人前往神殿礼拜,不能送您离开,请您见谅。前往港口的事宜就由在下负责……”
他只字不提突然消失的杰拉德。
奈莉无心和对方多应酬,便面色淡淡地点了点头,随意地问:“今日有什么新消息吗?”
这仆役面不改色地回答:“从其余领国都无消息传来。”
奈莉闻言眯了眯眼。也许是她多心,但她并未特别询问阿奎因以外的状况。话语中的漏洞证明伊珐和亲信定然也知晓了伯德温身亡的消息。她不由想起了伯德温托她传递给丕平的口信:
--“天秤要开始倾斜了,最好多准备些筹码。”
按照伊珐的说辞,丕平权欲薰心,意图将世界轨道扳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已无资格担任观测者。而伯德温的口信显然表明了他倾向丕平的立场,甚至隐隐暗示着更多。由此而推,这次动手刺杀伯德温的也许正是伊珐等人。甚至可以进一步假说,奈莉亲历并阻止的上一次暗杀也是那四人的手笔……
若真是如此,伯德温请奈莉传递口信并非一时起意,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这个举动将她悄无声息地彻底拉入丕平与另外四人的竞技场,成为天秤上的一个珍贵筹码。奈莉作为勇者,任何一方都不能像对待杰拉德那样肆意对她出手,因此只能竭力拉拢。伊珐邀请奈莉成为观测者就是其中的一步好棋--先一步将所有展露在奈莉面前,占据舆论的有利位置,企图以真相压垮她,再稍加利诱来达成目标。
奈莉越想越觉得可疑,从兜帽底下不动声色地看了领路的仆役一眼,判断对方也是个精于线报的行家,便打消了再在阿奎因逗留的念头。
之前她探听到的消息都很可能是伊珐故意赠给她的线索,引诱她心生疑窦、进而夜探金库。她能获得的只有伊珐想要她知悉的消息,再在阿奎因打听消息也只是白费力气。
“祝您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