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到现在仍然认为,陈稹和张仪大概是要趁着太子遇刺的混乱,挑动起诸侯使臣离开邯郸归国。而且他们两人一定会是第一个带头离去。
太子赵雍的致辞好不容易才结束,他停下口舌之后,举起了几案上的酒杯,冲着诸位使臣又道:“我赵国太子赵雍,举杯与列位使臣共同饮尽一杯,让我们开始这场盛宴!”
他说着,双手平举酒杯向人们示意,然后合拢双手,用袍袖遮住了酒杯,一仰头干掉了杯中之酒。
这时,参加宴会的所有宾客无不举杯照着太子的举动,饮下了面前几案上的杯中酒。苏秦依样画瓢地喝下了自己的酒,他心想:“太子的这个举止倒是很标准的宴会主人开场礼节,看来之前他是认真演练过的。”
太子讲完了开场白,并且带头饮下开场酒后,赵容这才有了插言的时机,他急忙再次举杯,向诸位宾客说道:“尊贵的客人们,我这个赵国宗正再提议干一杯,这不仅是我本人的心意,更代表了我赵氏的宗室,敬祝各位福寿双全,祝愿贵国国运昌隆!”
他说着,也双手举杯,以袍袖掩住杯身,一饮而尽。众使臣随着赵容,再饮一回。苏秦若有所思,他不知道晚宴上的在场宾客能不能听出赵容的弦外之音,太子有意压赵容一头,说他是只能代表自己,但赵容却再次强调他是赵氏宗室的代言人。
这二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在苏秦这个有所准备的人听来,很自然地察觉了其中的玄妙。他也有意地观察了一下会场,探究一下众人的反应。
苏秦赫然发现了师弟张仪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他不由得想到:“看来张仪对赵容与侄子赵雍之间的储君之争,也是有所了解的吧。否则,他怎么有那么古怪的神情?”
苏秦与张仪在一起学艺和生活不止一天两天,对于彼此的心思,不用听其言,仅从神态上观瞧,就能看出个十之八九。他见此情状,更坚信今晚宴会上,张仪与赵容这两股势力合流,意欲不利于太子,搅散合纵大会。
赵容提议一杯酒后,他这回当仁不让,不给其他人机会,自己马不停蹄地进行着下一步的宴会议程。只见他伸出宽大的巴掌使劲儿地拍了三下,就连这掌声也格外地响亮。
掌声过后,从宴会堂的门外依次走进来六队歌舞伎人,每一队都是六个人,形成了一个方阵。苏秦见此情形,心想:“这大概是要进行宴会的歌舞表演吧,从这六行六列的歌舞队列看,可能要表演《清庙》等正规的歌舞。”
果不其然,随着歌舞伎人走入堂上,列队完毕,几声钟鸣声响起,舒缓单调的乐曲就流淌了出来。苏秦微微皱起了眉头,勉强着自己听着这乏味的乐声,看着那近乎走路的舞蹈动作,提不起神来。
苏舞的人,兴头起来的时候,他自己也亲身参与到歌舞表演中,这不是一次两次的行为,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加重了落拓不羁的色彩。
然而,这古板的祭祀性质的乐舞,却是相当地枯燥的,不仅对于歌舞伎人来说是这样的,对于观赏这种乐舞的人,也是受罪的过程。
很多的被斥责为昏庸的王侯,本应该主持祭祀、祭祖等典礼活动,但因厌恶承担这个责任,荒废了国家的正规典礼活动,所以遭致了国人的嘲讽和批评。
对于苏秦这样的人,他庆幸自己生活的年代过去的周朝的礼节已经被砸碎得差不多了,人们减去很多的束缚,如若他生活在早一百多年的时代里,一定会是一个饱受诟病的调皮捣蛋、行为很不检点的坏人。
苏秦几乎没怎么去看歌舞的表演,他的目光仍然巡视着宴会上人们的举止行为,他发觉其实与他观感一致的人不在少数,就连那太子赵雍也不住地打着哈欠,看得出是强打着精神来观看表演。
作为赵氏宗正的赵容却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安排,因为赵国是会盟的东道国,为了表示赵国是个有礼有度的国家,这种中规中矩的礼乐演出是必不可少的。
苏秦当然也能理解其中的缘由,他只是巴不得演出快点结束,宴会的议程可以简化一些,加速进行,这样就不会给敌人以可趁之机,减少了发生混乱的风险。
依例进行的乏味表演持续了有半个时辰,搞得宴会上的众人都昏昏欲睡的,如果不是特别正规的晚宴,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呆下来,也许都早早就告辞而去。
苏秦着急地等待着歌舞结束时分,他想要在此后不久,就提议结束了宴会,因为这种晚宴只是象征性的活动,没人寄望于在这种场合喝个痛快,所以,早一些结束大家也不会有怨言的。
就在歌舞伎人散场,罗贯而出之后,苏秦的手伸向了自己面前几案上的酒杯,就要举杯邀请众位宾客共饮,顺便提出结束宴会的要求。
可是正在此时,从散场的歌舞伎人队列之中,逆向上来一个人,此人用胳膊分开了歌舞伎人,快速冲向堂上来,犹如一只小舟逆风,劈开河水中的波浪,疾速前进。
来人的动作很快,但是还是惊动了宴会堂上的几乎所有的宾客,苏秦更是吃惊,他没想到有人竟然敢明目张胆地闯进来,苏秦的右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自己腰下的青霜剑,他按剑而跽,神情格外紧张。
等到苏秦看清来人长相之时,更是惊诧万分,他急忙呼喝道:“来者何人,速速退下!”
原来这位来者身材中等,浑身精瘦,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