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在齐国见过楚国派往齐国的说客陈稹,现在又听闻齐王派使臣到楚国,心想:“这齐、楚两国倒是各取所需,越走越近乎了。这两个大国联合起来,也是一股令人生畏的力量,想必其他诸侯国都要侧目以对的。”
张仪悄悄地看了看首先出列的昭阳,发觉他面孔铁板,不苟言笑,寒气逼人,令人生畏。心说:“也难怪昭阳气盛,楚国的传统,执政令尹一般都由王族成员担任,昭、完、屈、景四大王族姓氏的人都有可能出任,但是外姓之人却很难插足。况且昭阳还有战功。”
先前的楚悼王时期的吴起是个例外,却最后还是被楚国贵族兵变后,射死于楚悼王的尸身之上。
张仪从昭阳的举止和说话的语气,以及傲然众人之上的气势,当然能看出来他自恃自己的权势和声望,以及因血统亲缘纯正的清高,因而才显得有些跋扈。
张仪心想:“看来,在楚国要有一番作为,还非得谨慎地处理与令尹昭阳的关系不可,否则,随时很难立足于楚国的政坛。”
昭阳上奏完毕,楚王熊商的目光又往其他群臣那里扫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们其他人呢,有没有要奏事的呢?”
只见景池从朝臣中站了出来,他拜伏于地,给楚王行礼,然后开口说道:“臣,上大夫景池有事禀奏大王。”
楚王熊商一看是景池,在金銮台上不由直了直身子,说道:“原来是景大夫回来了,你带来了什么消息给寡人?”
景池恭恭敬敬地答道:“秦、魏安邑之战已然结束,臣谨遵大王旨意,邀请到苏秦的师弟张仪先生先行入楚,面见大王。”
楚王熊商“哦”了一声,脸上现出不悦之色,他说道:“那苏秦呢,他怎么没有一同前来。”
景池一看楚王不高兴,心中紧张,连忙辩解道:“臣已盛意邀请苏秦,但苏秦说,安邑之战刚刚结束,将士们还未得到充足的休息,他还有很多善后事宜要做,所以就先派张仪来楚国。”
楚王熊商盯着景池看了一会儿,他压住了心中的不快,对景池说道:“那张仪人呢,他在哪里?”
景池急忙后退几步,来到殿门口,张仪正站在那里等候着楚王的召见。刚才楚王与景池的对话,他都听在耳里,对于楚王的看重苏秦而不看重自己,感到十分地不平。
景池来找张仪,张仪急趋几步,一起上前见楚王。他深深地躬身行礼,却并未跪拜,因为张仪觉得自己此时并非楚臣,按照礼节,没必要行跪拜之礼。况且,刚才楚王熊商的一番话,也激起了张仪心中的些许傲气。
楚王见张仪中等身材,身体壮实,但是脸上却露出了极度劳累的神色,脸色土灰。张仪因乘船不适,再加上夫人身体有恙,一路照顾夫人,未曾合眼,因此精神状态很不好。此刻的张仪十分地普通,单个人站在街上都很难引人注目。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鬼谷先生的得意弟子,楚王年事已高,他还是能压得住心中的不快,所以也摆了摆手,示意张仪免礼。
然而张仪不行跪拜之礼,当场惹怒了一个人,他就是楚国的太子芈槐,他还未登王位所以不能袭替“熊”姓,人们仍称之为芈槐,但是,当今楚王熊商身体状况每日愈下,芈槐登上王位是指日可待。
因此,楚国的大大小小的臣子近些年来,都惟太子芈槐的马首是瞻,对他恭敬有加,甚至快要超过了老王熊商。当然令尹昭阳地位特殊,他一方面是个老臣,又担任着相当于国相的令尹职位,还是大贵族姓氏,芈槐只有对他还敬之三分。
昭阳也觉得张仪的不行跪拜之礼,显得很倨傲无礼,但是他毕竟是老臣子,见多识广,知道各国间的规矩,不是一国的臣民,除非有求于人,不必跪拜他国之君臣。昭阳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他心想:“这个张仪看起来虽然不起眼,但是乃权倾天下的苏秦委派而来,楚国要想保得平安,还非处理好与苏秦的关系不可。否则,苏秦的合纵之盟,如果将矛头对准了楚国,那楚国还不是引祸上身。”
然而太子芈槐却情绪颇为激烈地从朝班中站了出来,手指着张仪,恨恨地说道:“听说你是鬼谷子的弟子,难道鬼谷子没有教过你面见国君的礼节吗?为何倨傲不跪?”
张仪看了看芈槐,此人身穿大红的朝袍,身体也偏矮、偏瘦,衣服的颜色与众大臣截然不同,一看便知非一般的朝臣,然而,张仪并未见过他,听到他言辞激烈地指责自己,当下愣住了。
随着太子芈槐站出来的,还有另外一个朝臣,此人面色惨白,满脸皱纹,不说话时脸上都堆着笑的样子,但此刻,他却与太子芈槐保持着一致,也努力做到怒色上脸。
他也指斥道:“张仪先生,你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人吗?为何如此无礼。你可知你的对面就是当今天下的霸主——楚国的国君。”
张仪脸不变色,他回道:“小民张仪不过是魏国一介草民,虽也有幸位列齐、魏两国的朝班,但入楚还是头一遭,我实在不知该遵守哪国的礼节来行事,还请你们示知。至于鬼谷师父教我什么,这岂是外人所能管得了的。”
张仪的话不卑不亢,说得很得体,首先他也声明自己到过很多国家,见过世面,不知有这么一种礼节存在,而且他也驳斥了所谓鬼谷子教徒不善的说法,言明那是自己的家事,何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