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需刚来临淄宫前,就听说里面正在为过去的熟人苏秦举办拜卿仪式,他心头不由泛起了忧愁,感到事情的不妙。以自己过去与苏秦不很愉快的交往史,苏秦怎么会在齐王田辟疆面前说出有利于自己的言语。
因为多了这层因素,故而陈需才更着急,屡次三番地找人往宫里传话,希望尽快得到齐王的召见,面陈魏国求援的恳切之情。
陈需一直没等到齐王的召见,却猛然见到故人苏秦从临淄宫里出来,他当然要献一番殷勤。心想:“即便你苏秦不给我说好话,我和你套个近乎,你不掺杂着使坏,我也算捞着了。”
陈需带着这样的心理,脸上带着笑,兴奋热烈地上来与苏秦打招呼。苏秦语带讥讽,陈需装作听不懂,依然嘴上滔滔不绝地赞扬着苏秦。
反正赞美苏秦又没什么坏处,还有人不喜欢听赞扬的话不成?
苏秦听陈需又是“人才难得”,又是“远见卓识”等等滚滚而来的赞美之辞,心中尽管很受用,但是也深知陈需是有目的才这么说的。
苏秦对于陈需,不也同样是有目的交往吗?眼下,如何将他劝离临淄宫,令齐王田辟疆耳根清净一些才是苏秦要达成的首要目标。
想到这个目标,苏秦就停止了与陈需的寒暄,装作不知陈需此行的请求,问道:“今日陈丞相远道而来,鞍马劳顿,所为何事啊。”
陈需拉了拉苏秦的衣袖,让苏秦更贴近一些,悄悄地对着苏秦耳语道:“我遇到了当年在曲沃同样的危机,秦军包围了魏国的旧都安邑,已经一月有余,秦国如再不撤军,魏国的安邑恐怕不保啊。”
苏秦点了点头,“哦”了一声,他心想:“你陈需偷偷摸摸地和我说实情,看来也是觉着向齐国求援丢人吧。”
苏秦并没有显出一丝一毫的急切,仿佛魏国安邑的存亡,压根儿就不干自己的事儿。
陈需见苏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心里发急,凑近苏秦说道:“魏国丢失安邑,秦国获得了河东的大片地区,恐怕对苏丞相所在的赵国和齐国都不是什么好事吧。所谓唇亡齿寒,苏丞相是知道的。”
苏秦心说:“这个道理我刚刚和齐王讲过,还用你来告诉我呀。现在我不急,分明是你陈需着急,这点轻重缓急,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
苏秦神情显出了吃惊,回道:“难道魏国的安邑这就要丢掉了吗?连故都都快被秦国占领了,魏国竟然衰败到了这般地步?”
他的话仍然是带着嘲讽,只因今日他要和陈需好好算一算从前的欠账,让他在接下来与自己打交道的时候,老实一些,别以为我苏秦比你陈需年轻几岁,就不如你算计得好。
果然陈需听到了苏秦的问话,满脸羞臊的通红,魏国原本也是中原的大国,现在落得个四处求援,又四处碰壁,坐视江山易于秦人之手,他这个做国相的,脸上如何能挂得住。
然而,陈需毕竟是个老练而成熟的人,他竟然也能在窘迫中,不忘与苏秦的周旋。
他说道:“魏国处于秦、楚、齐、赵等大国的环伺之中,四战之地,腹背受敌,日子很不好过,这你苏丞相也是知道的。但魏国目前正挡着秦国,替东方的诸侯背黑锅,东方诸侯理当出手相救啊。”
苏秦当然明白魏国此时求援于齐、燕等国,理由是正当的,但魏国首鼠两端、居心叵测,也是事实。所以他还是要再敲打一下陈需。
苏秦回说道:“魏国处境是特殊,你陈丞相所言非虚,然而,魏国不安本分,时刻阴谋侵夺周边邻国的土地,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了吧。搞到现在,朋友没一个,遇到了紧急时刻,才想起与邻为善,不亦晚乎。”
苏秦将这些话抛出,当然就是针对魏国趁着赵国不备,谋划出兵击赵的密议。这也正是苏秦此行来到齐国的目的之一。苏秦入齐,魏国才偃旗息鼓,停下了攻打赵国的准备。
陈需听了苏秦的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尴尬不已。魏国遭遇安邑之困,向燕国和齐国求救,不敢向赵国开口,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陈需被苏秦揭穿了老底儿,觉得有些窝囊,但是他转而又想:“我此番前来,不是要向齐王请求救援的吗?和你扯这些往事干嘛,不如直奔目的而去。”
陈需顿了一下,收拾了一下心情,认真地对苏秦说:“不知苏丞相有什么妙招没有,能否帮我见一下齐王,我们魏国定当重谢于你。”
苏秦见陈需转移开了话题,他也觉得讥讽陈需够了,所以不再纠缠于魏国的不光彩往事。他显得忧心忡忡,说道:“陈丞相想要见齐王,那可是要等待一段时间了。齐国刚刚发生了内讧,恐怕自顾都不暇,哪有时间管秦、魏之间的征战。”
陈需听罢苏秦的话,脸色煞白,急得直跺脚,叹息道:“哎呀,这次可是遇到大难题了。秦、魏交兵于安邑,可是几乎遍求各国,无不碰壁而回。难道老天真要让我魏国放弃河东之地不成!”
随着陈需的长吁短叹,他的眼眶都湿润了,晶莹的泪珠盈眶而落。令人看到这种情景,不禁十分同情他的遭遇和困难,陪他落泪。
苏秦想:“陈需也正是靠着这点声泪俱下的手段,才感动得临淄宫的宦官为他一趟趟地去禀报齐王的吧。”
面对陈需的泪水,苏秦岂能丝毫不触动内心?他不过是要逼迫陈需到死角,然后,提出自己的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