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以来,君王如此装束见大臣,简直是闻所未闻,可算是让苏秦给赶上了。偷眼瞧见齐王的装束,不由有点发窘。
齐王却笑呵呵地拉着他的手,张开双腿,自由地像簸箕一样,“箕坐”在席上。苏秦一时未敢放肆,正襟危坐,直着身子跪着。
齐王说道:“苏卿家何必拘礼,我原以为你也与寡人一样,是个喜好随便的人,没想到你还多起礼来。”
苏秦脸腾地红了。不过,他想:“既然齐王喜欢随性,自己又何必一本正经。”他随即转变了态度,脸上挂起了笑意,干脆也学齐王一般箕坐。
齐王这时更显得可乐,笑着问道:“苏卿家清晨来见,一定有紧要的事情吧?”
苏秦一时无语,他原以为齐王会有事情与自己商量,根据飞刀留信的内容看,至少齐王应该是知情人吧。可是,齐王竟问起自己有何事,岂非咄咄怪事。
幸亏苏秦是个机灵人,头脑反应快。他立即接话道:“前日大王与臣议定要推行合纵之策,臣特意来向大王求教,不知大王有无进一步的计划?”
齐王听了苏秦的话,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笑意不减,他直率地说道:“合纵之策寡人既然已经接受苏卿家建议,自会择日拜你为卿,命你继续联络它国。”
说到这里,齐王顿了顿,笑容敛住,稍显正经地说道:“不过,苏卿家今日前来,恐怕并非是为此事而来的吧。”
苏秦一听,脸上有些挂不住,心想:“别看齐王行为举止随便,大大咧咧的,其实还是个精明人,并非糊涂蛋。”
“大王果然明察秋毫,令微臣佩服。”苏秦恭维齐王一句。
既然齐王不容易瞒骗,苏秦干脆也就实话实说:“我听说大王今晚要去田同府上赴宴,恰巧他也请到了我,微臣恐不知深浅,进退失据,故而前来讨教于大王。”
齐王“噢”了一声,明显是没料到苏秦也会前去,他略微沉吟一下,说道:“既然你也被邀赴宴,那就去吧。不过,千万别告诉别人与寡人相见在前。”
苏秦等了半天,等来了齐王这么一句回话,一头雾水,摸不着边际,心想:“为什么不告诉他人,难道里面真有什么蹊跷?”
他试探着再问道:“那大王觉得今晚之宴,微臣有什么注意的礼节吗?臣深恐举止失当,令大王蒙羞。”
齐王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大概是因为心里徘徊瞻顾,此时他脸上的笑意全无,末了,方说道:“唉,寡人岂能指教得了你这样的聪明人。”
“这样吧,今日晚宴之上,你留意寡人的举止,追随寡人的举止,总不会有所谓的‘失当’之说了。”齐王挤出了这么句话,一副十分为难的神情。
苏秦看出来齐王不愿多谈今日晚宴的之事,知道继续请教下去,也不会有更多的暗示,心中一片茫然,脸上难免显出失望。
他急冲冲地而来,与齐王见面,原以为会有惊心动魄的大事与齐王商讨,结果不过是几句不着边际的话语。
想想:继续呆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而且齐王还要赶着上朝去,他也不能耽误齐王的早朝时间。
他站起来,抱拳躬身向齐王敬礼,说道:“微臣不便久坐,深恐叨扰大王,这就告辞。”
齐王这时又恢复了笑意,说道:“苏卿家清早来朝见寡人,寡人与你谈谈,很是愉快,不必惴恐不安。”
苏秦回道:“微臣深谢大王宽宥,盼望与大王今晚田府再见。”
齐王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拘礼,然后,叫来寿宁宫外值守的宦官,吩咐他道:“你替寡人去送送苏卿家,从本宫的后门出去,沿路要小心一些。”
宦官领命,与苏秦一同从寿宁宫而出。苏秦走在路上,细细琢磨齐王田辟疆的话语,总感觉有点深意在其中。
“为什么特意强调要从临淄宫的后门而出呢?是不是与自己的想法一致:避免让更多的人知情两人此次的会面?”
齐王的话貌似在无意间说出,但是又仿佛是刻意强调,苏秦一时想不出头绪,茫茫然地离开了临淄宫。
在回鸿禧客栈的路上,苏秦心里不踏实,想找个人商量一下。这时他想到了师弟张仪,正巧弟媳也来到了临淄城,出于礼节,也该去探望一下。
于是,他命令车夫打听道路,驾车奔着大将军田成的府邸而来。
田成的府邸位于临淄城的南部,正在连接城南与城北的大街上,在临淄城也是赫赫有名,特别好找,苏秦的马车绕了一个弯,奔南城的田成府而来。
还未到田成的府门口,就在接近田成府邸的百余步,苏秦就看到在南北大街上布满了手持刀枪剑戟的兵士。他们看到苏秦的马车,立刻将车拦下。
苏秦从车厢内探出头来,将手中的符节出示给兵士看,说道:“我是赵国的使臣,当今赵国丞相苏秦,我要到田成府上找一个人,请予以放行。”
拦下马车的兵士是个高个的魁梧健壮之人,他耸了耸肩,轻笑了一声,回道:“我们奉大王之命把守这里,别说是进入田成府邸,就是路过此处都不予通行。”
苏秦一听,不由得更担心张仪的安全,更加急迫地要见到他们夫妻二人。他带着央告的语气说道:“那能否请你们进府通禀一声,把人叫出来就行。我这里必有重谢!”
那个兵士冷着脸,回道:“你不必多言,没有大王的特别令牌,任何人都不能随便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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