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凉茶,两人一道坐在地垄上休息。溪哥看着秀娘,秀娘看着眼前一片片碧绿碧绿的小菜,心情格外的舒畅:“这茶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苦。”溪哥直言相告。
秀娘便咯咯的笑了起来。“那是当然了。这是我用甘草、夏枯草、金银花、蒲公英一起熬出来的,没加糖,当然苦了。不过这是个好东西,能消解人体内热,大夏天的用来消暑更好。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心里都不那么燥热了?”
溪哥点头。“是。”
秀娘便又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煮,剂量没有拿捏好。这些东西我昨天从山上摘了不少,回去我再研究研究,争取下次煮得好喝点。”
“没事,也没多苦。”溪哥沉声道,又亲手给自己倒了一碗喝下。
秀娘见状,只能咋舌:“真想问问你之前到底吃过多苦的东西。这么难以下咽的东西,你也能一口闷了!”说着又叹了口气,“只可惜,过去的事情你都忘光了。不然估计孩子们还能听到不少新奇的故事呢!”
溪哥眼光一闪,站起身拿起锄头:“地里的活还没干完,接着干吧!”
“好。”秀娘不疑有他,连忙起身,两人继续一前一后的忙碌起来。
这才是正常夫妻的相处模式不是吗?李大眼巴巴的看着,心里又酸又涩很不是个滋味。
想当初,他和秀娘也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当初秀娘的爹还没有彻底落魄的时候,两家还是邻居,互相来往频繁,秀娘更是一口一个大牛哥哥叫得亲热。可是后来,她弟弟生病,将家里的钱花光了,她爹不得已把她卖给了钟家,自己带着儿子去远处寻医问药了,他们间的来往就少了。只是他眼看秀娘在钟家的日子不好过,也时常会过去帮帮忙。每一次,秀娘也都会对他甜甜一笑。那滋味,简直甜到他心坎里去了!
年少时的他曾有过一个美好的梦乡----等以后长大了,他攒够了十个铜板,就去钟家把她给赎回来,当自己媳妇!
然而这个梦才做了没多久,就狠狠的被人给戳破了----钟家为了省下给家里大儿子钟峰娶媳妇的彩礼钱,直接就把秀娘嫁给了他!
当秀娘和钟峰成亲的当天,他的一颗心都碎得稀里哗啦的。
紧接着,钟峰充军远走他乡。秀娘挺着大肚子继续在钟家当牛做马,后来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难产,钟家老太太直接就把人往屋子里一关,听天由命!还是他及时去镇上请来大夫,才救了他们母子三个的命。
再然后,虚弱的秀娘母子因为没办法干活、反而还要消耗家里的柴米,被钟家老太太从家里赶了出来。
那些日子,也是他偷偷的给他们送些吃的用的,帮他们把漏雨的屋顶补了补,才让他们勉强支撑过那段艰难的时光。
即便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是想娶她回去的。谁知道家人听说他的想法后大惊失色,火速为他定下了隔壁村子里刘家的姑娘。
而后,他成亲了,身子好起来的秀娘也渐渐和他开始保持距离。不知不觉,他们间就渐行渐远,到现在几乎都快说不上话了。
现如今,看着她和那个男人有说有笑的模样,他更是知道:自己残存在心底深处的一个想法是彻底的破灭了。
从今往后,他们是彻底的桥归桥,路归路了。
眼前的情形看得他眼睛刺疼。李大连忙扭开头,却发现那边孟举人正摇着扇子一步三摇头的往山上走过来。
出于天生的对读书人的敬畏心理,李大连忙低下头躲到了附近的一棵大树后头。
孟举人便就跟没看到他似的,大模大样的从他跟前走过,直奔秀娘两口子那边去了。
篱笆这种防君子的屏障自然阻隔不了他这样的人。施施然跨过只有自己大腿高的篱笆,他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晃了晃手里的油纸包:“大哥,大嫂,我从镇上带了卤猪头肉回来哦,顺便来你家蹭个饭,你们不会嫌弃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对秀娘和溪哥的称呼就从李大哥李大嫂变成了大哥大嫂。他脸皮又厚,秀娘给他纠正了好几次也不改,到后来他们也就懒得烦了,随便他叫去好了!
就如现在这般。难道他们说了嫌弃,你就会转头走人吗?秀娘没好气的想。
愣是和溪哥将这一垄地给收拾干净了,两人才慢悠悠的回来。
孟举人也不着急,一个人悠悠然的坐在那里,已经又对着一颗小白菜吟了一首打油诗。
待见到溪哥手里提着的坛子,他眼睛一亮!“大嫂你是不是又做出什么好东西了?快给我尝尝!”
秀娘看看溪哥。溪哥唇角微微一勾,把坛子往他怀里一塞:“凉茶,解暑的。”
“好呀好呀!我从镇上晒了一路,正难受着呢,就需要这东西!”孟举人忙道,自动自发的给自己倒了一碗,然后仰头就往嘴里倒。
咕咚咕咚连咽了好几口,他动作猛地一顿,赶紧把碗扔开。只是已经入口的东西却是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含在嘴里一样刺激舌头。他呆呆的考虑了好一会,才咬牙将两次给咽了下去,随即愁眉苦脸的道:“你们是故意的吧?知道我要来,所以拿这个来对付我?”
溪哥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秀娘一样撇撇唇,懒得搭理他。
孟举人说完这话,自己也很没趣的摸摸鼻子。
他怎么忘了,这一家子对他都淡得很。如果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