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阴云乱流中,一点白玉明光仿佛洪荒开辟的第一个爆炸点般,擦地亮起。
“叮——”
一阵清泉般连绵不绝的清澈响声,迎着狂风席卷的方向,反向蔓延开来。
霎时间,风声更弱一层,化为平静江流般的气流。
阴云渐渐开散,高空之上,云涡的形状继续变得破碎。
透过云涡塌陷的一角,万顷云霾碎开一道。
一片鱼白光束穿透而来,如同永世黑暗后的第一缕光。
光束继续扩散,将云霾打开无数破洞,一大片吐露新生光华的天空亮了出来。
遥远的东方,鱼白吐露。
天光如蔓延的海潮,冲刷一切,打开沉重的死气。
朝霞万道,凝成无数瑞彩,沉静而又不可阻挡地照亮阴霾。
在这光亮下,一团血色云雾静静翻腾,扭摆的线条仿佛重伤但依旧活着的毒蛇。
血雾缓缓上升,迎着已然平和了百倍的风,升入高空。
突然,一只手穿破血色碎雾,猛地伸出,满手黑光旋绕。
手掌扒住血雾边缘,一道身影霍然而起,一片细碎血雨喷落高空。
那边两人满眼鱼白光辉,模糊的血色被天光擦亮,万里朝霞照亮了人间。
在他们仰望之下,谢琅琊缓缓站起,红发被满身血花粘连纠缠着。
长风席卷,忽听呼啦一声,谢琅琊红发一扬,如同重生的火种般迎风飞扬。
黎明的光辉漫天洒落,笼罩在少年身上。
他眼角血泪刺眼,还在滴滴流淌。
在他眼前,云涡塌陷了最后一块凹洞。
一片黄金色的幻影,浮动在高空中央。
万鬼齐出的景象,仿佛只是一场最深的梦魇般,消失无踪。
丝丝灰色残雾如同烈火焚烧过后的烟雾般,嘶拉拉地包围在黄金传信上方。
眨眼间,好像换了一片天地。
震颤、狂风、鬼吼、血影,统统在鱼白晨光之下消散。
瑞彩万里,这光仿佛来自最圣洁的天庭仙地。
谢琅琊面色沉静,迎风而立,咽喉花纹在天光下静静闪光。
他缓缓抬手,断裂一半的手腕晃荡荡的,连着森然白骨。
他抹去眼角血泪,那颗冰冷的血砂尖锐地刮了手指一下。
血泪凝成鲜红的水滴,顺着指尖,洒落风中。
“亡灵书带有极致的阴鬼之气,由死者记忆凝聚,是决不可遭受更改的法器。”谢琅琊微微开口,沙哑的声音充满磁性,恍惚间,有一种顶天立地的男儿气概:“能被外力更改形态,说明是伪造的。”
他一转血瞳,看向悬浮空中的青龙令:“前辈可以再看看,现在那亡灵书中,是否还是同从前一样的影像。”
青龙令波光环绕,只有清澈的光芒流荡声,无人回应。
“亡灵书中有一个红点,是伪造咒术的法门。”谢琅琊淡淡道,唇角的血痕已经干涸,像是一道英雄的伤疤:“我以十三道阴鬼符咒集合的法门为反噬力,将它撕裂。现在,伪造的灰雾已经碎裂。”
他的声音那般平静,仿佛刚刚经历了生死雷击、神魂俱灭的危险近在咫尺的人,并不是他。
风声一转,一片清气吹入高空,融合于万道霞光之中。
高空之上,随风送来宁沧然清厚的声音:“能从天雷十三响下逃脱,你真是旷古的第一人。”
“我本来无罪,”谢琅琊抬起头来,美得有魔性的脸庞上一片血痕,却更显妖异:“又怎能平白伏诛?”
宁沧然的声音,沉吟在天光深处。
“呼啦啦——”
黄金传信逆风卷起,形状疾速缩小,化为一道金光。
金光倏然调转,飞快冲入令牌散发的光雾之中。
“吾等,”宁沧然的声音更显悠远:“会做定夺。”
“我相信前辈,”谢琅琊微微颔首,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着,强忍着经脉断裂的痛楚:“是公正之人。”
“我……”宁沧然的尾音微微拖长,似在深思:“只是好奇。”
谢琅琊抬起血瞳。
“你如何能经受得住天雷十三响的压迫,完成这道咒术?”宁沧然道:“且不说你是否有罪,在那种情况下,不伏诛于雷击,就是自爆功体而亡。”
“前辈,”谢琅琊淡然一笑,染血的唇角妖异莫名:“就这么希望我死吗?”
他收回礼数,高昂起头,天风滚滚,吹动如火长发。
“真可惜。”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谢琅琊一道昂然身影,只有他一个沉磁声音:“我的命由我掌控,别说你们,就是老天,也休想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