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以筠出宫的时候外面日头已经西落了,剩下半红不红的余晖染着皇宫的大片建筑,一半沐浴尚有余温的阳光,一半处在阴影斑驳的黑暗,正是阴阳交替之时,阳气逐渐削弱,阴气逐渐上升,配着长长的甬道两边高耸的宫墙,更加引人毛骨悚然。
她入宫三次,其中有两次是赴宴而来,宫墙两侧都灯火通明的,亮如白昼,那烛火都有专人照料,决不可有任何一盏熄灭,走到哪里也有宫人提着灯笼引路,哪怕是黑夜也没有现在这样的感受,而另一次是一早入宫请安,还未至晌午就已经出宫,又有齐子煜与她一路,也没有这样的体会,如今身旁只有一盏荧荧烛火,倒显出几分清冷的模样。
偶尔有传堂而过的秋风阵阵,打着旋经过颜以筠身边,她缩了缩脖子,收在袖子里紧握的手又开始一点点的冰凉,没有齐子煜给她捂着,也没有拿来什么暖手炉,便只有自己紧紧握着,不敢有丝毫放松,可这样一来血脉更加不通,手也愈发冰冷,可那也不放松一点,仿佛唯恐被这宫里吞噬了去。
有宫人经过也无人停留,只稍稍行礼便擦身而过,颜以筠身边没有人声,愈发觉得可怖,自己又控制不住胡思乱想起来,那些她曾经在网上看过的故宫里发生的诡异事,越想越觉得浑身汗毛都一根根的倒竖。
虽然这里并不是故宫,也不是她所知的任何一个朝代,可到底也是一样的皇宫,里面也一样不知埋葬了多少孤魂野鬼,老死的冤死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是阴翳的光影,仿佛都隐藏了一个孤寂无依的灵魂。
依旧是来宣她入宫的那个太监引着她出宫,一路上也无话与她说什么,只小心的偶尔提醒哪里有台阶,哪里不平坦。如此直到宫门,他才停步,稍稍欠身尖细着嗓音道“奴才就送到这里,齐侯夫人自可从这里出宫。外面侯府的马车还候着呢。”
“有劳公公。”颜以筠客气道谢,又拿出袖子里早就被碧柳掖着的银子给他打赏,太监得了银子笑的更加低眉顺眼的,弓着身子送她出宫。
外面,一墙之隔。一门之外,便是另一个世界,颜以筠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又重新运转起来,手上便松了一松,快步走了几步,果然见马车还等在宫门口的地方,车夫见她出来,嘴唇动了动,也不知说了什么,正要下马车来迎她。却见马车的帘子一打,齐子煜从车上下来,几步走到她身边,口中兀自问着。
“怎么样?冷不冷,饿不饿?”他上下打量了颜以筠一番,又仔细盯了她的眼睛看着,确认没有受什么委屈,才稍稍放心,颜以筠本是跟着那请人来的太监的马车一路入宫,他在府里等来等去心中都不安稳。原先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他担心却不外露,只沾了颜以筠的事情,便再也坐不住。索性让备车就在门口候着,明知道时辰还早,她既然入宫贵妃就没有那么快将话说完放她出来,可齐子煜却觉得只在这里干等着心里也安稳,好像离她近一点就能多些助益。
“没什么,咱们回家说吧。”颜以筠不着痕迹的回头望了望宫门。侍卫尽责的将门已经关紧,已经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却还是感觉到处都是监视的眼睛。
“好,咱们回家说。”齐子煜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立刻说道,握着她的手扶着她上车的时候突然一顿“手又这样凉,该多穿些的,无论如何也要让碧柳和素蕊给你预备暖手炉了。”
他小声嘀咕,颜以筠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也没答应,只心里看到他的时候还是觉得安稳了许多,全身上下都放松下来,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才发觉后背已经有涔涔的凉意,想必是在贵妃宫里应答之间紧张有余出了汗却都不觉。
“是不是饿了,中午就为了等我没有吃,又让拘在宫里一下午,想必在贵妃娘娘那里也没有什么吃食吧,我让人一直给你温着粥呢,回去先喝一点。”齐子煜看她一张小脸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得毫无血色,眼中的神彩也去了大半,尤其没了他最喜欢的那亮晶晶的样子,心疼不已,便也顾不得还在外面便伸手将她揽了过来。
“恩,是饿了,我连茶都没敢喝一口,现在又渴又饿,而且还冷,没有你替我捂手冷得很。”颜以筠也不挣扎了,心里温暖不已,便小声委屈抱怨,加上在贵妃那里听来的消息也不知齐子煜知道不知道,更添了几分无法诉说的苦闷。
“好了好了,咱们这就回家了。”齐子煜听着心里更是如被拧成一股,嘴上轻声哄着,对着外面车夫命令,再快一点。
一直到回了齐府,颜以筠进入自己的屋子,坐在饭厅里面对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才算缓过神来,拿着筷子想要吃什么,齐子煜早就夹了送到她碗里,她的喜好齐子煜都心中有数,一点错处皆无的将她照料妥当。
吃饱了肚子,颜以筠便觉得精神好了不少,也不似在宫里被吓了一个下午的模样,两只眼睛在烛火的映衬下颇有些晶亮的颜色,齐子煜看着她笑,其实他也是一直并没有吃什么,但见她如此安然无恙也不饿了,只让人把残羹冷炙撤了下去,两人相携回房,一个床上裹着被子,一个地上半躺着说话。
“今天贵妃和你说了什么?”齐子煜等了许久,不见颜以筠主动说话,便只得开口问道,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只是颜以筠还在回忆下午的一字一句,并没有平时的敏锐感觉。
“你要走鸿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