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谌看向立夏,后者行了礼转身就出去安排了。他捏捏掌心的小手,平常哪怕被他紧紧攥着也要调皮地用小指挠他,如今却有气无力的在他手心,怎不叫他心痛?
他知道阿奴进学以后,必定要承受很多,但是他一直以为自己能护住阿奴……孰料区区一个王姬,就能让他的阿奴吃恁大的苦头,他要好好想想……
“郎君,老夫有这里有一言。”
赵谌回过神,语气平和看向他:“侍医但说无妨。”
秦侍医想了想,道:“老夫方才赶过来,见娘子……老夫观娘子气色竟不大好,便想问问郎君,可想保住孩子?”
赵谌半晌无言:“……先时侍医替范氏诊脉,不是说尚可……”话未完,他自己反应过来。尚可指的是在府里的时候,可是范氏自来了这处经历路途奔波,又因为赵静受了惊吓,正常人且还要缓一缓,何况她一个本就怀孕的妇人。
秦侍医起身收拾药箱:“老夫这还要去一趟娘子帐中,郎君给老夫个章程,若保孩儿,药得多三分,且有可能产下死胎,但若以娘子日后子嗣为重,老夫倒也有法子。”
日后?
赵谌自嘲一笑。他看范氏今日的反应,只怕是再不敢让他近身,好在,他也并不打算再让范氏生一个孩子……
他低头把赵元的小手塞回薄被里,摸了摸孩子的脸蛋,语气带着几分随意道:“范氏的孩子,对我很重要,请侍医务必替我保住。”
秦侍医暗暗叹口气,应了喏便背着药箱出去了。
再说范氏一行,来的时候有碧丝和桃蕊伺候着,如今只有碧丝,且还多个昏迷不醒的赵静。范氏对赵静本来十分畏惧,经历了这一场,竟不怕了,心里厌恶着,身体却不允许她多说,被碧丝硬架着回到了帐子就躺下了。
碧丝用银匙子舀了几勺红糖大枣磨的粉冲了水,端到范氏跟前让她捧着:“娘子先喝些个暖暖身子,奴婢先去料理那个……那个王姬。”
范氏见到红通通的水就有些犯恶心,可自家身子不适她清楚,就点了头接过来,强忍着一口一口喝下去,喝了几口又道:“你也,小心着些。”
碧丝眼眶尤红肿,闻言小声应了,这才绕到屏风外头张罗热水。她本该先伺候范氏沐浴更衣,只是一来范氏身子挨不住,二来外头那个昏着的,便再怎么着也是王姬,轻易不敢怠慢,唯怕给府里惹了麻烦。
她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脱了赵静身上那套衣服时都没怎么抖,好好的衣服恁叫血染成黑色的了。她脑子不笨,也知道郎君吩咐她替赵静更衣是甚个意思,边给赵静擦洗边小心观察,见赵静身上并无明显伤痕,只是右边脸颊上有些细细的擦痕,额角被石子划破了点皮,不由心里松了口气。
碧丝仔仔细细地替赵静洗了一头长发,直到里头没有一丝血迹,才给她换了衣服,又用布巾绞干了头发,在熏炉上烘干,照着先前的印象给赵静梳了十字髻。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条不紊,冷静地连自己都不敢置信,就连那几支精致的簪钗,她都取了丝帕角角缝缝地擦干净,才给赵静戴上。
赵静并没有受伤,何况这么一通动静,便死人也唤醒了。她动了动,只觉得浑身发软,朦朦胧胧的眼缝里一片血红,碧丝的脸庞在她跟前晃过,她便一下忆起那颗头颅跟自己脸贴脸血糊糊的触感,不由猛地推开碧丝,抱住自己尖叫起来。
碧丝叫她推到地上,摔得头晕眼花,耳边的尖叫顿时更加刺耳了。
“怎么了?”丙仞掀开毛毡跑进来,一手已经摁在了刀上。
岂料赵静看见丙仞持刀,表情更加惊恐,状若疯癫倒在地上胡乱挥着手:“啊啊啊————你们别过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赵谌你胆敢——阿翁救我——……”到最后一边哭嚎一边喊着“阿翁阿媪”,动静越来越大。
丙仞察觉不好,执金吾带人与他们对峙,离这里不过隔几个帐篷,若王姬马上不能冷静,到时候怎么送出去?
他心里难下决断,与碧丝面面相觑。
赵静却突然爬起来,满面狰狞地往内室跑,嘴里还喊:“范氏你这贱婢,我要杀了你!”碧丝脸刷白,立刻起来追了上去,又哪里来得及?丙仞跟在后头,几步就超过她,虽范氏不受郎君重视,但他负责护卫,若出了事,难向郎君交代。
两人还未绕过屏风,就听到“当啷”一声撞击,待到了屏风后头,不由目瞪口呆。
只见范氏披散着及腰黑发,长长一条披帛拖曳在地衣上,显得格外清瘦。她斜倚着一侧的青铜座灯,双手高举一件铜鎏金的烛台,面色苍白,眼神厌恶地盯着倒在地上的女子。
碧丝和丙仞的目光又移到地上,赵静软软地躺着,一时之间看不出生死。
“这……这,”碧丝抬头瞧范氏,像看见一个陌生人,“娘子怎么……她……”
范氏顿时脱力一般跌坐在榻上,手里的烛台也从手里滚落在地。她靠在那里望着他们两人,半晌疲倦道:“我力气不足,她应当只是昏过去罢了,你们放心。”
丙仞反倒头一次认真地看了一眼范氏,他翻看了一下赵静,单膝进了礼:“娘子不必担心,她果真只是昏迷,属下这就送了她出去,且叫您好生休息。”说罢就扛了赵静要走,却叫范氏喊住。
“她这样子,你怎个解释?”
丙仞停下来,恭敬道:“王姬遭遇歹匪心里十分害怕,就喝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