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弯月皎皎,凉风阵阵,狩猎林笼罩在一片诡谲的阴寒和死寂之中。
营帐内飘出浓郁的肉香和醇厚的酒香,山珍海味,琼浆玉露,早已陈列于饭桌上,色香诱人,琳琅满目。宴会上,群臣皆至,经过一日的驾马颠簸,此刻是又疲又饥,恨不得直接撸起袖管露出手肘子,一手抓肉,一手捧酒,痛痛快快地把桌上的美食扫荡殆尽。
然而,不远处,一张龙椅孤单地伫立在烛光下,它的主人至今还没有现身,群臣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坏了规矩。
“你们这群饭桶!找不到皇上,你们脑袋都保不住……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呀!”
帐篷外传来太傅气急败坏的吼骂,随后,只听几阵劳心劳力的哀叹,帐帘猛然被掀开,太傅踱着忐忑不安的脚步走来,脸上每条细纹间都刻着焦虑二字。
“丞相,你看看!”太傅一脸嗟怨,目光一瞥过端坐在靠近龙椅一侧的楚敬天,胸腔的怒火和狂躁再次焚烧得噼里啪啦,怨道:“正午的时候,我说过要御林军去追皇上回来,可你偏不让,现在好了吧!都这么晚了,皇上还没回来!”
全场本来就噤若寒蝉,经太傅那么一吼,气氛更是僵硬,肉香酒香似乎霎时间凝结住了,空气中俨然剩下淡淡的冷寂和火药味。
而楚敬天一脸笃定,缓缓捋动长须,缄口不言,那不温不火的态度倒叫人一时间琢磨不透。
“太傅大人,这,这是意外,咱们谁也不想啊!您老就别在这乱吼乱叫的啦……”,太尉咂巴咂巴几下,嗔怪地咧咧嘴,他最讨厌这老头喋喋不休个没完。
“大人,事已至此,您稍安勿躁嘛,着急也没有用啊!再说,这也不是丞相大人的责任,你何必这样说呢?”
“是呀,几个时辰前楚丞相就派御林军去林子里寻找了,大家这不都着急着嘛……”
群臣你一言,我一语,明摆着是偏袒和维护那位楚丞相。t眼瞅着势单力薄,寡不敌众,太傅也只能默默地把火气咽下去,干瞪起眼珠子着急。
“各位!”
良久,楚敬天缓缓起身。
帐帘在凉风中翻动,如同一涨一落的潮汐,把林中阴寒的凉气都拨入营帐中。
透过其中的缝隙,楚敬天望了望那轮高挂苍穹的皓月,眉宇间露出一点儿忧思。
“现在都这么晚了,御林军至今还找不到皇上……”,他紧蹙的眉心间闪现一道难以释然的刻纹,迟疑了片刻,才发话道:“要不这样吧,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就先开筷吧!免得待会儿有哪位大人身体支撑不住病倒了的话,那不就雪上加霜吗?”
“是呀是呀……”
“大人言之有理,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
群臣露出了欣喜之色,附和之词此起彼伏,前呼后应。
“你!你们!”
太傅气的瞪眼睛吹胡子,怒指一扫,如同被狂风肆虐的一截枯树枝,指尖战战兢兢,却又不知道把满腹怒火投射向何处。
“皇上如今生死未卜,你们居然还有心情大酒大肉!你们!你们如何对得起这一身的官服,如何对得起……”
“好啦好了,太傅大人,您就别瞎嚷嚷啦!”
一阵戏谑如冷箭般嗖地射来,掺杂着令人寒心的冷嘲热讽。楚敬天一发话,众人皆眉开眼笑,撸起衣袖,筷声当当作响,壶管中酒水倾倒而出,如泉水叮咚。肉香酒香从那一张张沾满油腻的嘴巴中传出来,咂咂有声,空气中夹杂着愉悦的香气。
此时,太尉悠悠地走了出来,刚才那句话就是他说的。
“大人,我看你脸都青白了,莫不是饿出来的吧?来,这里是一杯美酒,晚辈我先敬您一杯!”说罢,太尉乐呵呵地咧开嘴,掐起一杯斟得饱满的浓酒朝太傅送去。只见那微凸的酒面如同把太尉照得肥头大耳,口若血盘,唯有那浮肿的眼睛被挤得像门缝般,透出点诡异的光亮。
“刘敢当!你!你这个……”
太傅怒火中烧,想想昔日他不过是蛮荒之地的一个九品芝麻官,这几年来突然间官运亨通,飞黄腾达还不是因为有楚敬天在背后撑着。不然,这样的人连帮他提鞋都不配,更别说今日在此口出狂言了!
“哼!”太傅冷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明亮的营帐里,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肉香四溢。而太傅哀叹了一声,杵在苍凉的山坡上,远眺皇城,宽袖迎风,白鬓夹霜,满腹的抑郁在这张沧桑的脸庞上拧结无数道深纹,那不仅是岁月的凿痕,更是为这万里江山忧思积虑的证据。
这一刻,他想起了先帝须髯如戟,南征北战横扫千军的英姿。而如今山河动荡,皇城如置于风雨缥缈,若是在这样下去的话,恐怕过不了几年,就会出现江山易帜之变了吧。
“皇上啊,您到底在哪儿呀?”
太傅朝着皓月高呼,捶胸顿足,可冥冥中,他脑中闪过某道黑影,铁马金戈,威风凛凛,那拔剑指天,挥刀杀敌的嚣矫气概甚至凌驾于先帝的英姿之上。
“或许,那个人能帮老夫一把……”,太傅暗暗嘀咕了一句,郁郁不得意的哀目中闪现一道急智的光亮。
他衣袖翻动,踩风而跑,急匆匆地钻回营帐中,亲笔写了一封书信,命令随从要掩人耳目,快马加鞭地把信件捎出狩猎林。敢阻拦者,杀无赦!
圣上迷失于狩猎林,这种事件简直前所未有,而且发生得如此诡异,若不是意外,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