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竟看见胡太后朝这里有些仓惶地赶了过来,行色匆匆,显然是从哪里得了风声。
胡太后先是瞪了一眼高纬。然后连忙拉着跪着的阎玉儿要起来,一拉却拉不动,这才怒视高纬,恼道:“就算玉儿有错在先,她也是贵为皇后之尊!阿纬,多大点事,后宫之中,妃子互相勾心斗角本就是常事,要怪,就怪那冯小怜专宠太过!依我看。不如打杀了那妖妃,还后宫一个清净!”
“这里没你的事。”高纬冷淡地说道,“还是说阿母本早就知道此事。或者根本就是阿母一手策划的?”
“你!”胡太后一口气有些喘不上来,气得嘴唇都有些发抖,她愤怒地挥舞着手臂,“你是要逼死我们胡家才罢休么?你是要逼死我们胡家啊!”
高纬再也不看胡太后一眼,吩咐侍卫道。“扶太后下去休息。”
“谁敢?”看着蠢蠢欲动的侍卫,胡太后尖叫了起来,像是护住雏儿般将阎玉儿死死挡在身后,然后忽然悲从中来,伤心地哭了起来,涕泪横流道。“阿纬,我们胡家在前朝已经毫无权势了,你再要杀了玉儿。我们胡家就永无翻身之日了啊!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阎玉儿跪在地上,低着头,原本因为胡太后的动作眼神有所触动,却在听到她的话语之后彻底死了心,知道自己这位姨母在乎的并不是她。只是权势二字而已。
“与我何干?”高纬漠然回道,对于他而言。胡太后是他的生母而已,至于胡家的荣辱兴衰,他没有兴趣去了解。
胡太后闻言心如死灰,无力地坐倒于地,只觉大难临头,目光呆滞,然后她看到了阎玉儿,便猛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犹如溺水之人抓着浮木般,几乎神经质地说道:“玉儿、玉儿!玉儿,你求求陛下,求求陛下饶了你!快、快啊!快说啊!”
阎玉儿被她用双手用力摇晃着,面色却依然平静,“太后,是玉儿罪不可恕,不能在太后身边尽孝了。”
胡太后愣了愣,神色一点点狰狞了起来,她抬手就给了阎玉儿一巴掌,愤怒得浑身发抖,尖叫道:“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
阎玉儿的脸被打得偏到一旁,神色不变,“是,玉儿没用。”
“废物!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挣不来恩宠,换不来荣华,就连害人,都害不出名堂!我辛辛苦苦将你弄进宫来,将你捧上至高无上的皇后之位,到头来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什么?”胡太后嚎啕大哭着,然后伸手用力地在胡玉儿身上捶打着,形容疯狂,犹如魔怔。
侍卫连忙上前将哭喊不休的胡太后拉开,胡太后犹自披头散发地挣扎不休,口中哭喊不绝,高纬挥了挥手,胡太后便被拖着离开。
阎玉儿朝着胡太后的背影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雪又开始下了,短短的时间便落得愈发密集,像是鹅毛般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在寒风之中肆意飘舞着。
高纬握住冯小怜的手,虽有宫女在身后撑伞,却依然有些担心她的身体,他看着阎玉儿,有些烦躁地说道,“罢了,废黜胡玉儿皇后之位,贬出宫吧。”
阎玉儿表情有些复杂,微嘲道,“多谢陛下恩典,只是我倒宁愿死了。”
冯小怜轻轻咳了几声,说道:“换一个身份,重新开始吧。”
“淑妃,你知不知道我很羡慕你?”阎玉儿忽然说道,“你一步登天,享尽恩宠,就算是被我陷害到如此狼狈境地,陛下却依旧对你深信不疑……什么好事都被你占尽了!”
说到最后,这个自始至终镇定的女子终于声音上扬而颤抖,她紧紧盯着冯小怜,怨毒地说道:“而我背负着家族的重担,行差踏错,谨小慎微,却始终得不到一丝恩宠!为什么,我阎玉儿哪里比你差了,为什么我要落到如此下场!为什么——”
“好了。”高纬忽然打断了她的话,阎玉儿嘲讽地笑了起来,以为高纬对冯小怜百般维护,却听到高纬下一句淡淡说道:“像你这样的女子,不该有怨。”
阎玉儿一怔。
她忽然觉得因为这一句话,脸颊上的伤口不再疼痛。
不该有怨,然而怨由心生,谈何容易,可是她却偏偏因为这一句话,散尽了幽禁宫中冷清垂泪的滔天怨气。紧绷的双肩慢慢松弛下来,像是终于放下了沉重的包袱一般。
阎玉儿抿了抿唇,向高纬磕了一个头,不再带着任何怨怼,平静地说道:“谢陛下。”
然后她抬起身,从袖中摸出了什么送入口中,冯小怜悚然一惊,抢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她却已经吞入腹中,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陛下已赦免你的死罪。你这是做什么?”冯小怜气急道。
“没想到淑妃的铁石心肠之下,竟也会对我这种人有一丝怜悯。”阎玉儿淡淡地笑道,随后她微微蹙眉。按住腹部似乎在忍耐剧烈的痛苦,面色一片苍白,额上冒出冷汗来,“我……何尝不想出宫……重新开始……只是覆水……难收……我……是胡家的耻辱……”
“传太医!”冯小怜朝着身后喊道。
“我不想进宫……我也不想要那个凤冠……”阎玉儿伸出手死死攥住冯小怜的手臂,毒素循着血液在她体内流淌。淡淡的黑气已经笼罩了她秀气的脸庞,这个自始至终都恬淡镇定的女子终于因为剧痛而流下了泪来,她痛苦地哭泣道,“我……不喜欢陛下,也不喜欢害人……可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