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真的动了怒,摆着脸子端坐太和殿,一身冷意无处遁形。
“怀德,你说,那丫头方才的硬气是不是很熟悉?”
怀德将手朝袖子里缩了缩,向前迈出一步,“奴才也不知。”
皇帝冷笑,“你不是不知,而是不敢说。”
皇帝没有要问罪的意思,怀德还是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奴才是不敢妄测圣意。”
皇帝走下龙位,这个位子令他整日提心吊胆,夜不能寐。他累极了。
阖上双目,皇帝一脸宁静:“像极了婉荣。”
那个女人,采选之初他一眼便看上了她。那时她年轻,动人,舞姿极美,相貌更是出挑。
年轻的皇帝动了心,他迫不及待让她成为了她的妃子。
然而她的身份……
越是品阶高的宫妃,对其背景的调查越是严格。
她的背景纵然无懈可击,可还是让他看出了端倪。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从容。
皇帝在判折子的时候有些烦恼,清平王府的小郡主溺水而亡的消息传至京城,他在想如何安稳住人心,既能显得自己的贤德,又能不失了皇家的体面。
年轻的宫妃不以为意,依旧闲适的嗑着瓜子,吃些点心,如此的漫不经心。
他开始时以为是她冷情,向来如此也好,对任何人都一副冷冷的样子,只对自己一腔热心。
直到那私通游氏的文书被侍卫截住,他展开纸页,手指打颤的看了那一封信,才知晓她是存了那样的心思。
他没有拆穿,在感情面前,他太懦弱了。
他日日夜夜防着游家,又不敢让那女子察觉,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十八年。
而今自己的儿子又要踏上一条和自己一样的路。
他为了那个女人,直直的跪在太和殿外,不肯离去。
琬琰提了食物去了天牢,她终于决定去见一见这个胜了自己一筹的女人。她有本事让那个男人为她跪地求人,自是不可小觑。
“妹妹。”琬琰见了游子衿第一眼,便如此叫着,试图拉近两人的距离。
那女子眯着眼睛看她,似是不屑,似是厌恶至极。
也是,由地位尊贵的王妃沦为阶下囚的日子想必不好过。说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也不为过,但更多的是她自己太作,如果她爽快地答应了这门婚事,便不会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受苦。
“我给你带了饭菜,你好歹吃一些。不顾着自己的身子,也要顾念肚子里的孩子啊!”游子衿终于缓缓抬起了头,琬琰心想,这是说到了重点了。
“你也知道了我有了孩子,还要过来横插一脚?这样的行为和这张娴雅的脸似乎不符合呵!”
琬琰轻笑,“旨意可不是如今才拟好的,许久以前,皇上便有这个意思了。真正无耻的是你,若不是你非要嫁给濬,求了你父亲暗中支持众大臣联名上奏举荐你做这嫡妃,如今那位子便是我的。“
“是你毁了我们的金玉良缘。如今我不过要进这王府分走一个侧妃的位子你就急了,那如果有朝一日我要你如今的位子呢?真的很好奇,你会如何做。”琬琰直勾勾的盯着游子衿,那目光似要将她吞噬。
“你错了。”游子衿平静的言道,“他不会愿意娶一个毒妇,毁了他一身的干净。即使没有我,他仍不会。即使是娶了你,也不会有真爱。”
“可是真不巧,再过一月,他就会娶我了呢!总之,还是我赢了。”
琬琰最后丢下了一句话,“我会看着你亲自主持我们的婚礼,即使心里有多痛,都得忍着。”
“为什么,要如此待我。“游子衿终是将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麟趾宫又打碎了许多杯子,官窑烧制的精美瓷器在民间广受追捧,只被这宫殿的主人弃如敝履。
婉夫人稍稍平了怒气,“碧云,给我梳妆,我要去见见皇上。“
要去给那个女孩求一条生路。她一直很坚强,也很少求人,可今日不得不低头。
步辇穿过宫墙,担忧跌入心底。
她其实对那个女孩没有什么感情,子瑶出生的时候她还亲手抱过,阿仪来宫里的时候还是个小不点,自己一年又一年看着她长大。
只有这个侄女,她第一次见她时,是她被送入京城联姻,她长得很好看,是那种会让人忍不住亲近的那种。她笑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小虎牙,让见过的人都如沐春风。
想到这里,婉夫人朝抬辇的宫人命道:“步子都放快,再快些!“
宫是让人成长的存在。她初进宫时仗着皇帝的宠爱嚣张过几时,可她渐渐发现那些人的眼底并非对她的畏惧,更多的是在等待,等待她有朝一日跌落的更惨。
她止住了那样的做法,从此更加贤淑,宽厚,亲切待人。
她的话音极温柔。“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皇帝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十数年的夫妻了,她的一举一动还是能牵动他的心弦,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他都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臣妾听说,七王爷在殿外跪了许久。不管是犯了什么错,他总归是陛下的儿子。“婉夫人仍是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叙说着一个事实。
见皇帝闷不吭声,她继续说道:“臣妾不是七王爷的亲生母亲,自然知道没有那个资格为七王爷求情。只是请您即使再恼,也为您自己考虑。七王爷跪在殿外,疼,却在您心底。“
“婉荣,起来吧。“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