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灵隐寺,去北高峰势必经过梅坞茶园。
虽已谢了春茶,但此刻的茶园仍有许多茶女在茶树间忙碌。
应该是除虫修枝吧?窦妙净不太懂种茶。
窦芷经常出门,何况梅坞他也来了不下十次,所以没什么兴致。倒是攒着脑袋夸起窦妙净来:“……我在陈大太太面前一说,那银饼子是从小沙弥手里拿过来的,陈大太太的脸色立刻就不好了。二姐姐,你是怎么知道那银饼子上刻了王家表小姐的乳名的?真是太厉害了。”
因为她差一点就做了王紫凝的舅妈呀!
窦妙净心里撇嘴,脸上却是一红。含糊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想是真的。”
陈家那些自铸的银饼子,都是长辈打赏下来压岁的。像陈煜这种陈家子孙,自然可以随便再打赏底下的小厮,可是内宅的陈家小姐们却不一样。银饼子上会刻她们的乳名,这乳名却不是外宅人人都知道的,所以银饼子到她们手里,就是个物件。若真是缺钱花,也会让丫鬟想法子融了再铸。
她也是偶尔看到陈煜荷包里的银饼子后,陈煜跟她说的。想不到在今世,却派上了这个用场。
窦芷一听就呱呱叫起来:“原来你是拿我当药引子呐!要是那上面没字,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岂不是要被人笑死啦?!”
“你哪里来的七尺呀!”窦妙净伸手要拧窦芷的脸,窦芷咕噜一下就滚到了马车另一边,对她撅着嘴道,“我不是七尺,胜似七尺!”
窦妙净便乐不可支,扑过去一定要拧到窦芷的脸才甘心。
窦芷气鼓鼓地抱臂坐到一旁,脸上是被窦妙净掐红了的印子。
好在他已不追问银饼子的由来了,否则窦妙净也不知道如何应对。不过她却也弄不懂王紫凝怎么拿这么重要的东西去打赏小沙弥……更加想不到,陈大太太会因为王紫凝而向窦家示好。
前世,她可为了自己儿子的婚事。几乎把窦家踩在了脚底下。
她以为,陈大太太顶多是收了银饼子之后,把王紫凝关起来教训一顿就完事了。
看来有很多事情,并不如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容易。
正想着。尚青停了马车,在外询问道:“大爷,梅坞周少园主求见。”
窦妙净与窦芷相视一眼。
哪里冒出来个周少园主?
窦妙净眨了眨眼,脸色有些不好看。
因为她跟窦芷先行去顾行的宅邸,所以尚青也只备了两辆马车。一辆她跟窦芷共乘。另外一辆便是后面跟着的粗布帷的旧马车,坐的是芍月绮玉等丫鬟。窦芷的小厮这趟压根就没跟着出门。
若是那周少园主与窦芷相熟,不请自来地上了马车,那岂不是很尴尬!
想到尚青也不是等闲之辈,既然停下了车替窦芷通报,那多半是与窦芷相熟的才会如此。
看到她有些急,窦芷立刻哈哈大笑,幸灾乐祸地瞪了她一眼:“让你刚才拧我,我这就让大周兄上车,看羞不死你!”
“你敢!”窦妙净的脸果然涨成了猪肝。
见她生气。窦芷这才不敢笑话她了。点着头道:“我是不敢,大姐姐会扒了我的皮。我下去瞅瞅!”
说着挪了屁股,就掀帘下车了。
窦妙净绞着手帕神色不定地坐在车里,暗暗想着,窦芷太坏了!怕姐姐扒他的皮,难道就不怕她扒了他的皮?难道她就长得一副被人欺的脸?嗯,真是太可恶了!
不一会儿窦芷就回来了,丢了两包茶叶给他。得意洋洋地道:“是他们自家喝的龙井,上贡的。”后面那三字,说得很小声。却带着几许促狭。
窦妙净抱着那两包茶叶咋舌:“你的大周兄真是慷慨。”
外头买都买不到的东西,却随手就送给了窦芷。
“那是!”窦芷与有荣焉似的,一屁股坐下道,“大周兄得知我跟父亲在灵隐寺。就打算过去找我聚聚的。不想才出门就碰见了我,说什么也要拉我去他家坐坐。我说我二姐姐还在车里呢……”
那就不好再留他了。
就窦沛年年进贡似的弄别人弄不到的茶叶到五房,窦妙净的脚趾头都知道这二叔与梅坞茶园的园主交情匪浅。否则,也不会临安城哪家要茶就一定买得到茶。不过她还真不知道连窦芷都与这周少园主如此有交情——难怪二叔对于窦芷的前途一直举棋不定。这样一个善于钻营交际之人,不下海捞钱,真是太可惜了。
偏偏。他还那么会读书!
她看窦芷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窦芷把下巴一抬:“礼尚往来,你说我回他点什么?”
“眼下我们可什么都没带呢……”窦妙净皱眉。
“那有何难。”窦芷很快叫来了绮玉,吩咐她把后头马车箱子里装的几件舶来货拿出来,“你挑两样,我让绮玉送过去。”
那几件舶来货,虽新奇,可到底是经不住推敲的东西。
窦妙净左挑右选,就点了一对半个拳头粗细镶鎏金雕花铜片的玉质滚珠,说道:“读书劳神,若是累了可以拿这个按摩歇息。”
窦芷交给绮玉,让她追上周少园主,速去速回。
两人就在车里等了一阵。窦妙净闲得无聊,便拨弄起这一堆舶来货。
“哪里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窦妙净挑挑拣拣,看待这些东西的眼光十分挑剔。
前世,陈煜可是碰见了什么好东西都往窦家送的,她开了不少眼界。
窦芷噘嘴:“我可是攒了许多年,你别给我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