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丢下来一本《伤寒论》,紧接着陆成阳慢慢悠悠地从树上一跃而下,潇洒地拍掉身上的尘土,捡起书本冲二人扬眉。
“我还没说,是谁如此聒噪扰人读书呢。”
明明是他先占了这棵树,窦芷却倒打一耙。陆成阳觉得这五房的嫡孙也太骄纵了些。
窦妙净可没想到,平时一本正经像个老学究一样的表哥,会爬到树上去看书。她惊愕地坐在地上,忘了起来。
陆成阳半只眼睛懒懒地斜她:“你好歹是富家千金,不指望你像个大家闺秀似的举止优雅,小家碧玉也行。可你这么盘膝坐在地上是怎么回事?在家若这般放纵,以后去了婆家有你的亏吃。”
“表哥……你,你……”嘴巴可真损!
窦妙净气得跳起来,可是又不知道反驳什么。口齿上她总不伶俐,要不然她怎么不爱说话。只有瞪着陆成阳,满身的血都往脑门上冲。
窦芷听了却偷笑:“二表哥你错了,大伯母说过,二姐姐老实,最好嫁给商贾之家的子孙,这样谁也没有咱们家财大气粗的,就不怕受欺负了。”
“芷哥儿!”窦妙净大叫,白净的脖子都染了嫣红一片。
“有道理有道理。”陆成阳默默颔首。
谁说她要嫁给商贾的子孙?她明明会跟陈家有婚约好吗?陈家可是临安的世代名门!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过,她自己都吓蒙了。
她真的会跟陈煜有婚约?可是她连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个陈煜都不得而知呢!而且,她才不要嫁给陈煜,陈煜可是对窦氏见死不救的人。那梦里,要不是陈煜为陈七老爷守制,她早就真的嫁给了他。幸好幸好……
看她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陆成阳猜她气得不轻。他促狭地用书本捶了她一下:“……不管是商贾之家还是诗书簪缨之家,隔墙有耳的道理在哪儿都是一样的。你缺的不是美貌与涵养,而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轻轻吐出最后两个字,“脑子。”说罢便衣冠楚楚地走了。
表哥是在说她笨?表哥怎么可以这么说她?!
窦妙净的眼睛眨了几下,差点掉出泪花来。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直言不讳地说过她笨。尽管,她确实不如姐姐聪明,更不如面前这个小鬼聪明,但,但也没到笨的地步啊。她怎么从来不知道,陆成阳说话这么直接,这么伤人……
“二姐姐,你是不是得罪他了?”窦芷扯她的袖子,盯着陆成阳远去的背影,纳闷地问。
要不是窦妙净得罪了陆成阳,陆成阳今日说话怎么会句句像吃了枪药似的。
窦妙净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前几日的事情。陆成阳这几天肯定憋着一口气吧?所以才会对她针尖对麦芒。成赋表哥天生残疾又体弱多病,大舅舅连教他习医都不敢,怕他累着。尽管如此,成赋表哥的阳寿也不长。在那个可怕的梦里,陆成赋在她及笄那年就去世了。而她却在说梦话的时候,让陆成阳去死,那不就是让陆氏断子绝孙么?
这么想想,陆成阳只是刚才那样地刺她几句,没有掐死她,就已经十分客气了。但愿表哥把那些话烂在肚子里,否则告诉了大舅舅,她都没脸再去芝杏斋了。
窦芷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还以为她伤心得紧,忙劝道:“二姐姐你没听出来吗?二表哥也夸你了呢。”
“……有吗?”窦妙净有些垂头丧气地问。
窦芷点头:“当然有。二表哥刚才说,你缺的不是美貌与涵养,这就是说,你是拥有美貌与涵养的。这难道不算夸你吗?”
这也算?
窦妙净摸摸自己的脸,一团肉,哪里美貌了?
窦芷怕她掉死胡同里去,赶紧舔着脸笑:“二姐姐,你还陪不陪我放风筝了?”
窦妙净这才想起正事来。她刚才不是问这小鬼话的吗?全都被陆成阳给搅和了。现在再问,岂不是太刻意?窦芷这么聪明,而窦妙净心里又有鬼,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
末了她小手一挥:“放,当然放。”
窦芷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再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窦妙净作罢,摆弄起线轱辘,想着先把这些烦人的事情放一放。
她好像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龟缩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旦碰到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便飞快地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那些烦恼就不存在了。就比如在那个可怕的梦里,她就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人,别人说上十句话,她才会不得已吭一声。所以,所以最后她才会连窦氏怎么被灭门的都不知道……还是陈煜告诉的她。
窝藏逆贼?!
窦妙净陡然想起来,陈煜似乎说,窦氏窝藏了朝廷逆贼。
她的眼睛骤然瞪得圆圆的,手上一用劲,差点把那精致小巧的线轱辘给捏碎。
窦芷大叫:“二姐姐你做什么?”
她回神,摇摇头:“没事。我就在想,这么小的风筝能飞吗?别是人家就用来挂在墙上好看的。”
“肯定飞得起来。”窦芷不疑有他,认真地解释,“我买的时候,店家就放给我看了。”
这里离二门近,有一片极大的开阔地,外头的轿子进内院,都会停在这里候着。
窦妙净点点头,只好配合小鬼放风筝。
这几天都是回南天,几处石板上依稀淌着水。窦妙净一面叫窦芷仔细脚下,自己一面在前头跑。
窦芷到底还是个孩子,玩起来就原形毕露了。时而大笑着“起来了起来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