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妙净便凑到澹台予身边,笑着问:“予叔叔,您方才的意思,是铁定要跟湛叔父去一趟宁波的,是吗?”
澹台予抬眉,对上她清澈的目光,心中一暖,便点了点头,问道:“你也想去?”
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这么容易就被澹台予看穿了。更重要的是,她忽然之间凑他那么近,终于发现原来当初初儿说的是真的,她的眉眼的确跟澹台予的有几分相像。
可她以前怎么没发觉?
难道是因为自己瘦了的缘故?
她飞快地抽开身,有些微尴尬,但也很谨慎地点头,回答澹台予的话:“那庄子如今在我的名下,有这种事情发生,总是跟我有关系的。我这心里担心着,只怕日后就要七上八下地过日子了。予叔叔,您就答应带我去吧?我只要确认这件事跟窦家没关系就行了,别的我不想知道。”
她所说的“别的”,是指黑旗盟的人为何会对顺风船行手下留情的事情吗?
两大组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两方交手意义重大,的的确确有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秘辛事件会发生。这些,就连澹台予都无法掌控。窦妙净的顾虑是对的,知道的越多,危险就越多。他一丁点都不想把窦妙净扯到这滩浑水当中来,他只想他的小姑娘,安安稳稳地活在窦家。可是就连宁波,他都不想让窦妙净去,谁知道这一趟会有多凶险。
看他为难的样子,窦妙净忍不住捏起他的一边袖子轻轻地摇,咕哝道:“……而且,我自出生都没有去过宁波。那里毕竟是窦家的根,我作为窦家的子孙,也该回乡去看看才好。之前萦从兄回去祭祖,蒲从弟他们都一块去了,就我没去……”
她闭着眼睛瞎说,窦萦去宁波祭祖的时候,是诀老太爷跟着一块去的,窦薰那时候的经书还没有抄完,被诀老太爷捏着耳朵强行带走的,他才不情愿跟老太爷一道出门。反正窦萦已经上京下场,澹台予也找不到他对峙。说起来窦萦这世并未传来没有赶上考试的消息,那大概就是赶上了吧?再过一阵大比的成绩就该传到临安城来了,不知道窦萦能不能中。
举人到进士,岂止天鸿沟壑。
澹台予只是担心着窦妙净的安全,见她撒娇,心都化了一半。便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你是想溜出去玩吗?想看看大海?”
窦妙净讶异,澹台予怎么能捏她的鼻子?!可是看澹台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也就不好说什么,还有事求着他呢,不能闹翻脸。便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被予叔叔看穿了。您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澹台予一想,大不了到宁波之后,他寸步不离跟着这个小丫头就是了,凭他的身手,要护住一个人并不是难事,何况窦湛的拳脚也不差。就重重点了头,伸出一根小拇指道:“好,拉钩吧!”
“拉钩?”窦妙净怔怔地,可还是下意识地伸出小拇指,轻轻勾住了他坚实有力的手指。
两个人轻轻拉了拉:“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许变……”澹台予轻念,不知怎么的,眼角竟有些湿了。
他已记不清多少年以前,自己也是这样勾着小丫头的手指,告诉她“哥哥总有一天会来接你回家的”。可是多年过去,小丫头从襁褓里长到如今的亭亭玉立,而他的诺言却也许永远难以兑现。回家……家已没有,回哪处?
而窦妙净心里却嘀咕“予叔叔可真幼稚”!拉钩上吊一百不许变,三岁小孩子才玩的游戏呢!
周云裳进来了,两人飞快地松开手。
“二小姐。”周云裳紧张兮兮地问,“您怎么了?”青萍派人特特喊她过来,她以为窦妙净出了什么事,这一看小姐确是全须全尾地坐着,她不由有些讶异。
窦妙净笑着摇头:“没事。”便敷衍过去了。
想到在去宁波之前,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窦妙净这心里就又止不住地热血沸腾。她终于可以实际为窦家做些什么了吗?其实真相越近,那张黑色的大网张得越大,不就更有利于自己扭转乾坤吗?
她顿时信心百倍,拉着周云裳要告辞:“家里还有两个丫头为了我受罚,躺在床上下不来,我得去瞧瞧了。予叔叔,我们……真的一言为定了对不对?”
澹台予点头:“已经拉够了,不会再变。我这边还须打点,具体时间若定下来,我会让湛兄通知你的。”
“嗯。”窦妙净高兴地对澹台予福身。
周云裳却一个字都没听懂,心里直犯嘀咕。
临出门时,澹台予叫住她:“妙净……你不害怕我了?”
窦妙净兀地愣住,眼神直直地看着澹台予许久,心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把实话说了出来:“予叔叔,我并不是怕您。而是……怕自己把您当成了家人,怕有一天您犯了事,却连累了我真正的家人。您……懂吗?”
她说完这话,却似害怕一样,飞快地拉着周云裳离去了。
澹台予的心内却如雷鼓滔天。愤怒、生气、欣慰、酸涩……各种滋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
妙净呀,你可知,我才是你真正的家人!
他真想问一句:“窦家对你来说,就真的这么重要?”可话哽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的小丫头,终究是善良的,所以才会如此爱护自己的家族,甚至担下窦家五房的大任,从此要走上从商之路。
若她的心性,一旦知道真相,她这一生恐怕都无法太平安顺了。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