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见到锦香时,着实认不出眼前这个形容憔悴,步履艰难,须人搀扶才能站稳的丫鬟是往日那个衣着光鲜,又乖巧又贴心的锦香。
“怎么成这副样子了?”陈氏让人把锦香扶起来,又破天荒赏她在垫上坐下,道:“伤还没好利索,就不用来给我请安了。”
这丫头可真有心。陈氏心里很感动。
“夫人,”锦香未说话泪先流,呜咽道:“奴婢该死,奴婢让夫人失望了。”
陈氏叹气,对锦香,也对屋里的嬷嬷丫鬟们道:“这孩子哪里受过这样的罪。怎么五棍子打成这样了。”
江嬷嬷递了一块点心到陈氏嘴边,含笑道:“夫人就是心善,惯得这些丫鬟们不知天高地厚了。”
锦香差点被口水呛了,她已然得知,如果没有江嬷嬷在后头使坏,不至于伤成这样。她已经决定,待伤养好,无论如何得走走汪嬷嬷的门路,往日汪嬷嬷对她印象不错,想必不会把她推开。
这话陈氏爱听,扫了屋里的丫鬟们一眼,道:“好在锦香丫头还争气,虽然皮肉娇气,到底没忘记自己的本分。”
这算是夸,还是贬?屋里丫鬟们望向锦香的目光便多了几分玩味。
锦香只当不知,继续道:“……三郎君的日常琐事,皆是奴婢在服侍。这些天奴婢卧床不起,让三郎君受了委屈,是奴婢该死。只是,眼见得奴婢的伤一天好似一天,再过几天,就能行走如常,能像往日一样服侍三郎君了。”
在场的人都听出味儿来了。
陈氏嗯了一声,拿眼看她,没有说话。
“……夫人拨到院里的翠烟是极好的,奴婢心里感激。”锦香接着道:“翠烟是个能做事的人,什么事都办得妥妥贴贴。夫人能把这么能干的人派到三郎君院里,是三郎君的福气。”
江嬷嬷嘴边浮起一抹笑,翠烟是她举荐的。
陈氏又嗯了一声,眼望江嬷嬷,道:“看来翠烟丫头依然勤快。”
并不因为升了一等大丫鬟便改变爱干活的习惯。这让陈氏很满意。
“……只不过,”最重要的一句,由锦香嘴里轻轻吐了出来:“她曾放言,只要侍候好三郎君,便能改变命运。”
陈氏一怔。
能改变命运,改变什么命运?当然是做丫鬟的命运了。
陈氏有底线,是绝对不能逾越的,或者说,豪门大户的当家主母心里都有一条底线不能逾越。那就是,丫鬟不能对服侍的郎君们有非分之想。只要越过这条线,轻则发卖,重则杖毙,没有第三种可能。
当然,锦香并不觉得自己对叶启的感情,属于非分之想的范畴。她只是用心服侍三郎君而已,觊觎三郎君的,一律都在棍杀之例。翠烟是最大的威胁,现在正好借她犯了众怒的机会除去,这样既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又能除掉最强劲的对手。
而陈氏的底线,是最好的那把刀。
陈氏再次望向江嬷嬷,脸上阴晴不定。
有那么一刹那,江嬷嬷惊呆了。可是很快她就醒过神,道:“翠烟到三郎君身边,这才三四天,怎么就有非分之想了呢?不可能吧?”
陈氏问一直没说话的汪嬷嬷,道:“翠烟几时到三郎院里的?”
府里的人事由汪嬷嬷安排,陈氏要拨翠烟过去,依然由汪嬷嬷着手。
“上月二十八过去的。我还说从这个月起才升她的例银呢。”汪嬷嬷不用翻人事册子,直接道。
陈氏算了一下,道:“这才五天哪。”
五天时间可以干很多事,也可以什么都没发生,怎么辨别呢?
江嬷嬷道:“这些天锦香姑娘一直养伤,三郎君身边的事想必没有亲见,想来是有人跟姑娘说这个?”
这话十分厉害,若是锦香答得不好,陈氏一定会疑心她造谣,继而认为她不能容人。
屋里的人个个屏气凝神,眼望锦香,看她如何应答。
锦香抬起头,直视江嬷嬷,道:“好教嬷嬷得知,爱慕三郎君的话,是翠烟亲口告诉奴婢的。”
此言一出,屋里的人都愕然。
翠烟再没有脑子,也不会对一个只认识几天,躺在床上起不来的贴身大丫鬟说这话吧?除非她认为锦香伤重将死,活不转来了。
“唤翠烟过来。”陈氏道。
翠烟正满院子撵绿草和另一个丫鬟去抬土来压实路面,绿草死活不肯,躲在小闲身后不肯出来。
小闲劝道:“翠烟姐姐,你且消停些,压实路面这事,还是由汪嬷嬷处理比较好。”
她的手被绿草攥得生疼,又甩不脱,只想劝翠烟安静片刻,别这么折腾,大家安生把日子过下去。
“说什么呢。”翠烟急道:“你没看现在一天暖似一天,眼看春雨季节就要来了。再不压一压,春雨下来,路面可就难走了。”
路面难走,抑或沆沆洼洼,让府里负责修修补补的匠人过来弄不正好嘛。
翠烟说着,越过小闲去抓绿草,绿草大叫一声,紧紧攥着小闲的手,叫喊道:“我不去,你别什么事都找我。”
翠烟拖绿草,绿草拖小闲,三人串成一串,拖行了两步,旁边的丫鬟们没人敢劝,要笑又不敢笑,情形诡异。
就在这时,找人的仆妇来了,一见眼前的局面,大奇,道:“你们干什么?”
玩老鹰捉小鸡吗?好象不像啊。
那仆妇来过多次,绿草一见,如见救星,放开小闲的手,扑了过去,哭喊:“妈妈救命。”
向前拉的一股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