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对镜自赏,面上有着不加掩饰的喜悦神色。他转过身来,笑道:“大小也正合身呢。”
他从未告诉过她自己衣裳的尺寸,但正如他了解她的喜怒哀乐一般,她也对他的一切渐渐了然于心。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带着一种让人分外欣喜的温柔意味。他轻轻地抚摸着衣裳上面的一朵朵合欢,眉目含笑,仿佛是在抚摸着她那一颗载满了温柔的心。他知道,每一根纤细的丝线都曾由她亲手拈起,每一寸柔软的衣料都曾感触过她手指的温度。这其中蕴含的情意静默而深挚,足以让他珍藏一生。
“娘子所赠,我必会日日穿在身上。”李琦说罢,似又觉得有些不妥,又道:“不行,若是日日穿在身上难免会有所破损,还是好生收起来比较妥当。”
见李琦如此珍视,紫芝心中也十分欢喜,她道:“那今天晚上,你就穿着这件衣裳如何?我们在宅内看灯。”
李琦笑道:“当然好。只是可惜如今天气尚寒,这件衣裳只能穿在里面了。”
是夜,盛王府中张起诸多花灯,李琦与紫芝在园内布下酒菜,赏灯小酌,甚是惬意。他们很喜欢这样二人相对的静谧时光,不过,如此节日中却只有他们两人,难免也觉得有些冷清。见紫芝渐渐有些意兴阑珊,李琦问道:“紫芝,你可看过长安的灯会?”
“不曾看过。”紫芝含笑摇头,“我虽一直生活在长安,但对城中景致却几乎是一无所知。还是那次随公主、萧公子和你到城中游玩时,我才知道东市是什么样子。”
“那今天我带你去看看。”说罢,李琦便吩咐一旁随侍的侍从去准备车马,再去上元时节城中最繁华的松风楼选定一个最佳的观景位置。
不多时,李琦与紫芝便上了备好的马车。因不想被旁人认出,李琦身着的皆是寻常服饰,也并未叫人随侍,仅留了一名驾车的车夫。想起那日在郊外遇刺的情境,紫芝心中不免有些担忧,道:“不如再带上些人吧,虽说只有我们两个会比较自在,但万一遇到危险……”
紫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李琦已经明白她意中所指。想到那日的命悬一线,想到那日她的奋不顾身,他心中亦是一惊。他不想让自己再次身处于那样的险境之中,也更不愿让她再次为了自己而受到任何伤害,遂选了六名武艺甚好的侍卫随行。
松风楼是长安城内颇负盛名的酒家,珠帘绣幌,灯烛摇曳,无论何时都是一派升平景象。松风楼不仅以其独创佳酿“南烛酒”闻名于世,更是上元节赏灯的绝佳之处。每到上元之时,长安城中的fēng_liú公子多半不惜以重金去订松风楼内雅座,再携一美人同往,共赏这难得一见的美丽夜景。
平日城中皆实行宵禁,夜间无论官民皆不可外出,唯有上元之夜可以例外。故而这一夜也带了些狂欢的味道,尽管夜色已深却依然游人如织,大道两旁张起了各式彩灯,直将这座城照得亮如白昼。东西两市中的商家也趁机制出别出心裁的花灯挂于店面前,用以招揽客人。花灯有的是寻常的纱制,有的则是选用了光彩四溢的琉璃,上面绘有山水花鸟、名士美人,十分华美精致。
这一次出门紫芝没有了从前的顾忌,掀开车帘尽情地看着眼前的盛世繁华。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长安,但她却强烈地渴望着能够走近它。李琦对这些街景倒没有像紫芝这样感兴趣,他始终带着淡淡暖意的目光一直落在紫芝身上,于他而言,她便是他所看到的最美的风景了。
自从出门以来,紫芝一直都是很开心的,甚至可以说有些兴奋。但当马车缓缓驶过崇华坊时,李琦却发现紫芝的神色渐渐黯淡了下来,双眸中隐隐有哀戚之色。她放下车帘,趁着衣袖靠近脸颊之机,不着痕迹地拭去了眼角划过的两行清泪。
“怎么了?”李琦问。
紫芝想用笑容掩饰自己此刻的失态,却终是没有笑出来,只得淡淡道:“刚才经过的那个地方,以前是我的家。”
如今,那座宽敞华丽的府邸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家,与她再无半点关联。大门前的匾额上已经改成了别人的姓氏,高高的围墙在黑暗中无言地守护着他们的富贵繁华。她只能在马车的颠簸中与它擦肩而过,就如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过客。一种茫然的飘零感霎时间包围了她的心,她恍然意识到,就如同今夜的她无法再踏入那一扇紧闭的大门一般,她再也无法踏入那一段与亲人相伴的温馨时光。
那一行被悄然拭去的清泪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直到马车已经停在松风楼前时,他才在不绝于耳的人声鼎沸中对她说:“过去的事情谁都无力改变,但在我余下的一生中,我可以尽我所能,给你一个温馨而安稳的、永远都属于你的家。”
紫芝笑了笑,牵着他的手和他一同下了马车。身处满是欢声笑语的繁华世界中,她的心也渐渐开朗起来。他的手坚定而温暖,就如他这个人一般,总是能给她一种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