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月,家家户户都是要过年的气氛,冬日里活少,基本上家家户户的女人都在家里缝缝补补,男人们就抽空去了趟镇里置办点年货。年家只有年文力一个壮丁,于是年家上下的就靠年文力一个人去打点。
年恒久拿出了一个油布包,据说还是他年轻时考上秀才时人家给他的,年恒久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吊钱,把那串钱的线给拽断了,数了半天,最后抓了一把,大概四五十个钱的样子,递着那些地主家的有钱孙子乱七八糟的买。这大过年的,去买点白面搀着让咱的窝头看着好看点就行了。肉也不用买,回来挑一挑看看咱家的鸡哪一个年纪大了下不了蛋了,就杀了吃了。扯点红布回来喜庆下,也不用买什么名贵的布,咱们小户人家,差不多就行了。记得买点爆竹,大过年的,没点声响怎么算是喜庆呢。啊,还有,你去镇上正好顺路去接一接你二弟,这成年的不回来,大过年的还能不回来么?”
“大哥,大哥,别忘了给我扯根红头绳。”年晓燕拉着年文力撒娇。
年文力一并都应了下来,然后去找梁凤:“媳妇儿,你有啥要捎的?”
梁凤嗔了他一眼,念叨:“咱爹就给了你那么点钱,能够买什么的啊,你等着啊。”梁凤掀开床板,从床底下搬出一个紫木小箱子来,从里边拿出了一副金耳环,又把箱子塞了回去。“诺,这是我嫁过来的时候我娘给我的,你拿着去镇上当铺当了。”
“这是你的嫁妆,怎么能动呢。咱爹给的钱就买咱爹说的那些东西够。”年文力不肯接。
“我说是买咱爹说的那些东西了吗?你也不听我说完。”梁凤笑:“我本来想着截块布给妮儿做件新衣裳,这赶着赶着就要过年了,截了布也做不出来了,你直接去成衣店里,给妮儿买一件。完了在给我稍点针线绣布回来,明年地里的活少,我在绣点花样,以后拿出去也能卖点家用。”
“媳妇儿……”年文力张开手,把梁凤搂进怀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大白天的,你这是干什么呢!”梁凤红着脸嗔骂。
“得,那我去了,你在家看好孩子,别跟爹生气。”年文力抱了一会儿,放开了手,就准备和村里的男人一起去镇上。
冷不丁走到门口被年刘氏拉了一把,往手里塞了一个小布团。年文力不解。
“你爹那人就那毛病,其实心里边倒也不是多么不待见梁凤和春妮。”年刘氏解释:“这点钱不多,但是也能给春妮买点啥了,你媳妇这些日子忙里忙外的,也给你媳妇扯点布,别光给晓燕扯,听见了不?”
“哎!行勒,娘你就放心吧。”年文力笑嘻嘻地把布袋往腰里一揣,和家里挥了挥手,就走了。
年文力这一去到了傍晚才回来,一家人都在堂屋里等着他。他一进门,年春妮就跑了个过去,喊着:“爹爹,抱。”
“小丫头知道你给她带了好东西呢。”梁凤过去接年文力背上的大布兜,笑道。
年恒久看了看年文力身后问:“你二弟呢?”
“文生说二十三再回来,说是有几幅对子还没给人家写完。”年文力解释。
年恒久坐在椅子上,没有出声。年文力把买的白面放到了饭屋,盖好,又把扯的红布交给了年刘氏,爆竹给了年恒久,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丝带给了年晓燕,这边准备把布袋收起来了。
“里面还有啥?”年恒久冷冷地瞥了一眼。
“没啥了啊。”年文力不明白。
“哼,走之前你媳妇你娘给你啥了?你当我瞎的啊。”
年文力无奈,又把布袋敞开,拿出了一身成衣店做的新衣服,大红的细布做的小衣服,看起来就很喜庆。还有一个拨浪鼓,一看也是从镇子上的贩货郎那买的。
年恒久哼了一声:“一个小丫头片子也穿的了这么好的衣服?你哪来的那么些钱!”
“爹……”梁凤开口。
“有你个婆娘什么事!我问的是年文力!”年恒久吼了一声。
梁凤和年文力的脸色都变得不大好看,年晓燕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自家爹,觉得屋里的气氛实在憋人,就想悄悄地抱了年春妮出去,谁知道年春妮眼都不眨一下的在盯着年恒久看。年晓燕蓦地感到一阵背寒。春妮的那双眼睛,看起来有些吓人呢,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一岁多点的小娃娃,可是到底像什么,她又说不上来,就着年文力的声音,她默默地打了个寒颤。
“爹,是梁凤陪嫁的耳环当的,你冲她吼什么啊。再说春妮打小没穿过新衣服,小孩子身子娇嫩,买个细布的也能穿的久一些不是。”
“那剩下的钱呢?”年恒久问。
“什么钱?”年文力脸色一沉。
“梁凤陪嫁的耳环,是金的吧?你买身衣服又不是金子做的,还能没剩下几个钱?”
“爹,那是梁凤的……”
“哟!还梁凤的?这个家是你爹我当家做主!什么钱不都是咱家的!你的?你怎么不出去单过?啊?年文力,你是不是想分家了?”年恒久瞪眼。
梁凤扯了扯年文力,示意他别再和年恒久争辩。年文力别了头,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钱,放到了年恒久面前。
“哼。”静静的屋子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清晰的冷哼。
大家都在找是谁发出的声音,只有一只观察着年春妮的年晓燕发现,春妮眼里有着浓浓的不屑和敌意。
“就知道欺负我爹娘。”大家终于把目光投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