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的突然闯入,帐内众人既惊且怒。秉德微微蹙眉,面色含了几分疲惫。我行至他身旁,沉沉地说:“韩易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讨要王爷的妇人。此等犯上作乱之人,王爷何不立即下令围剿捕杀,以正军纪王威!”
闻得“王威”一词,秉德显然颇为动容。我目光扫了眼众人,冷冷道:“尔等怯懦之辈,不以王爷为尊,反而助长韩易的气焰!今时今日,他觊觎王爷的妇人,试问大业将成之时,他敢不敢觊觎王爷的帝位?”
话音甫落,帐内安静得如深潭死水。一将军惶然问道:“王爷,完颜亮弑君夺位,有违君臣人伦。我等追随于你,皆是为将其赶下台,扶立葛王为新君……怎么……王爷自己也想当皇帝?”
秉德眉心一紧,嘴角轻轻抽动。我微微一笑,端然肃容道:“好男儿,理应胸怀江山!”说毕,我话锋一转,盯视着发问之人道:“王爷乃粘罕嫡孙,才德兼备,英睿有谋。敢问将军,你是认为,王爷不够资格君临天下?”
对方“啊”一声,惊恐地望着秉德,张口说不出话来。
一面谀小人,早已离座跪倒,貌似忠恳地说:“王爷天庭饱满,地阁丰隆,实乃帝王之相。”
紧跟着又跪倒一人,笑道:“王爷可曾记得,当初在宗本府中宴饮,宾客们纷纷称王爷与宋太祖赵匡胤有几分神似……”
什么?竟然早在上京时,便有人说过如此危险的话。
是否亦因此番话,激起了秉德不甘为人臣的野心?
剩下四名将军谋臣,始终安然坐着,并未盲目附和。眼角眉梢,已然流露出对秉德的不满。
顷刻,秉德挥退众人。独留我一人于帐内。
他默了良久,开口问:“昨日,你还劝我退兵,为何今日却——”
我凄然一笑,低眉道:“我失踪已久,迪古乃却并未派人寻我,怎不令人心灰意冷。何况徒单桃萱已怀有皇嗣,位主中宫指日可待。我一个妾室,无子无女,亦无有权有势的母家。即便我能重回上京。也与冷宫无异罢了。”
他眸光微凝,轻轻抬起我下颌。我顺势抬眼,凝视着他默默道:“我想通了。与其一生为人妾,不如再争一争,或许有朝一日,能居主母之位。”我拾起他的手,含了几分泪意。仰面问:“秉德,我知你爱重我,否则也不会拒绝韩易的无理要求,你不会抛弃我……对吗?”
小心翼翼的语气,惶然无助的眼神。我褪去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宛如一株风中摇曳的纤纤百合。
秉德望了我良久。深黯的眸底闪过一丝怀疑。我心微惊,难过地撇开脸,低声泣道:“我明白了。既是如此,你就把我送给韩易,我不会怪你的。”说完掩面欲逃。
“歌儿。”他长臂一伸,牢牢抱我入怀。我喜极而泣,顺从地伏在他胸前。啜泣道:“我真欢喜,你是真的爱重我!”
亥时初刻。韩易的汉军已先先后后离开一大半。秉德闻此消息,到底有几分忧虑。我吹凉一杯茶,递给他安慰道:“王爷莫急,汉军虽多,却并不牢靠——”
“报——”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禀告王爷,撒罕将军率领一众部下,正日夜兼程赶来支援王爷。”
“此话当真?”秉德大喜,我亦高高兴兴地说:“王爷您瞧,少了韩易,却来了一个金国老将,岂不是因祸得福?”
“哈哈哈……”他起身狂笑,神色满意,仿佛志在必得。我抿唇一笑,放下茶杯,依偎在他身旁,娇嗔道:“王爷胸有成竹,届时登上帝位,可不要忘了歌儿。”
秉德甚是享受,握一握我肩膀儿,若本王拿下江山,立即封你为皇后,从此只要你一人。”
我恍然一笑,心头涌上几丝凉意。秉德见我不语,低头摩挲我脸颊,冷不防说了句:“歌儿,本王现在就想要你。”
掩下惊惧,我微微脸红,故作生气道:“本以为王爷胸怀江山,却不想王爷与韩易乃一丘之貉。”
秉德目光一沉,我轻轻推开他,郑重道:“但凡取江山者,必明白轻重缓急。王爷今日因我与韩易闹翻,军将士卒们难免对王爷有微词。王爷不去安抚众将,却急不可待地要我侍寝,岂不是寒了众将士的心?一个沉溺于女色的人,谁会愿意继续为他卖命?”
他面露愧色,仰头喝下一杯茶,浅笑道:“歌儿,世上美人众多,也难怪翁翁与迪古乃,皆钟情于你。”
我婉转一笑,敛衽道:“时候不早了,歌儿该告退了。”他拉住我,求道:“再陪我一会儿。”我不依,他急忙搂住我,喘气道:“歌儿,我思你多年,你怎能如此狠心?”
我伸手抵住他压下来的唇,摇头笑道:“王爷,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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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营地趋于安静。
我给高怀贞扎上头巾,叮嘱道:“务必见到韩国王,将撒罕率兵来支援的消息告诉他。撒罕乃金国老将,当年因得罪皇统皇帝,而被外放到太原。但此人并非奸邪之徒,只要韩国王出面说服,他定能回心转意,投靠朝廷军队。如今韩易的汉军已离去,完颜秉德势力大减。若再切断叛军所有外援,说不定不用交战,叛军士卒也会自乱阵脚,军心大乱。”
高怀贞撇过脸,不死心地说:“高怀贞以为,应该由娘娘去报信,让高怀贞留在此地才是万全之策。”
我系好绳结,横他一眼道:“我若消失,完颜秉德必会起疑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