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天依偎在他背上,搁着衣服抚摸他的伤痕,感受他曾经遭受的痛苦和不幸。高远摁掉剩下的半截烟头,抹了把眼睛,说:“那以后,他们对我几乎是百依百顺的。我的成绩本来很好,可是后来一落千丈,我整天打架,欺负老师还交女朋友。父亲被我的班主任老师找过很多次,每次他都跟班主任赔不是,但回家后在我面前从不教训我。或许他们觉得是亏欠我,那我何不好好利用他们的歉疚?
于是,我变得更加叛逆,学校里没人不知道高家的小子是个混球。记得读高一时,有个高三的男生敲诈了我的一个哥们。我血气方刚的,发誓要给他报仇。除了纠集一棒子人把钱一分不少的讨回来,还抢了他的女朋友。那女的是隔壁班的班花,我其实不喜欢她,但就是觉得看到那小子恨恨的表情就来劲。”
“难怪现在还到处招蜂引蝶,原来是很早以前就练就的一身本领。”钟天嗔怪他。
高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变得深沉黯淡。他保持着不变的语速,继续说:“就因为那件事,我闯了一个大祸。我和那个女孩子只是约会了两三次,我就把她吹了。她当时应该是怨恨我,但我本来就是欺骗和敷衍她而已,没有注意过她的表情。
一个雨夜,雨下得很大,我和几个平日混蛋韶嘶斓浇十一点。和他们分开不到半个小时,我被三四个身体强壮的男人堵截在一条离家不远的巷子里。他们面露凶光,借着微弱的路灯关,我认出其中一个人正是高三那个被我抢了女人的小子。
我经常打架,也挨过打,才不怕他们呢,大不了多养几天伤呗。于是。我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满含轻蔑。他勃然大怒,一手抓紧我的衣领,另一只手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推到墙上抵着。他说我抢了他的女人,还甩了她,等于打了他的脸还啐他口水。他让我第二天当着大家的面给他和他女人道歉,否则马上废了我。
我眯起眼睛不说话,趁他不备的时候猛踢他的下体。他疼得直跳,手上的力道轻了许多。我趁机推开他就跑。周围还有几个人守着,我哪里跑得了。其中一个抄起地上的铁棒就冲我挥来,我眼睛一闭。等着它落在我身上。但很快,一个女人痛叫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还有一具身体护在我前面。
张开眼,这个女人竟然是梁婉,她弯腰捂住肚子不住地呻吟。令我恐惧的是。她下面留出的血水混着雨水染红了我脚底下的地面。那些人也被吓到了,迅速逃离现场。后来,我才知道因为那一棍子,梁婉流了产,子宫大出血,将来很难再有孩子。我父亲和她都没有怪我。我母亲也只是在我面前轻叹口气。”
“你母亲不恨吗?她和你父亲背着她都有了孩子。”
高远突然反手握住钟天的手腕,微微用了力,仿佛要证明她的存在似的。“他们对我出奇的放纵。还因为我知道了一个秘密。那次被开水烫伤,母亲怒极给了父亲一个耳光,还说出一个让我无法正视的真相。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是他们拾来的孤儿。母亲结婚后一直没有身孕,到医院去检查才知道她有不孕症。在回去的路上。她和父亲恰好看到在街边大树下啼哭的我。
他们觉得那是天意,命中注定我做他们的儿子。如果能够永远不知道这个秘密。我如今就会理所当然地当这个高氏总裁,就会无所顾忌地做很多事情。可是,我知道后就不一样了。我小的时候认为自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养父养母虽然对我好却也是因为我在其中才一直维持着婚姻。无形中,我成了拖累他们的罪人,于是我努力地变坏,想让他们对我失去信心,甚至是永远放弃我。
直到我害得我父亲失去他这辈子唯一的亲生骨肉,他们每个人对我还是那般仁慈。我没有任何理由责怪他们,但我从心底拒绝成为高氏的继承人。我不配,像是古时候杀死正统太子而某朝篡位的奸臣。读大学时,有意识地选择和商科无关的专业。就业是,专门从事远离名利圈的职业。
但是,父亲差点被死神带走时,母亲问我就这么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时,我彻底懵了。这么多年,他们从未对我这般说话。那字字句句如同洒在血淋淋伤口上的盐。忍住痛,最终还是要挑起我逃避很久的担子。报恩也好,孝顺也好,贪恋权势也好,我都必须做好现在的事业。
只有一件事,我不能随命运摆布,就是你。自从你走进我的生命,我就把你当成了我的生命,我的灵魂。如果没了你,什么都是毫无生气,毫无乐趣的。所以,无论父亲暗地里怎么对付,我都只有一个态度,坚决不让步。我要用实际行动向所有人证明,不依靠联姻,我也能把高氏做大最强大,能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心爱的女人,保护我的奇珍异宝。”
钟天走到他的面前,埋首他怀中,贪婪地吸取他的体温,说:“有你如此待我,此生定不负你。”
高远颤抖着手拂过她的发梢,又握住她的手使劲地按在自己心上,问她:“那么放弃到b大还有香港的学习,一直呆在我的身边,好吗?我害怕没有你孤身一人奋战的日子,我害怕羽翼丰满高高飞翔可能会忽视我的你。我真的很害怕,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一个我仿佛控制不了的东西正悄悄把你带出我的世界。我说服不了自己看着你离开。”
“高远,我只是去读书,又不是去结婚。”钟天努力地想让气氛轻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