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哭着要他将容植还我。他默默瞧着我声泪俱下,过了半晌,上前抱住了我,低声道:“我还不了五弟给你……”
我被他搂在怀里,只是大声哭泣。他将我越搂越紧,我哭道:“衡俨,你为何要如此?……”
“妍姐姐死前只求我保住五哥的性命。我应承了她,如今却又负了她。”
他紧紧抱着我,一言不发。我哭得几乎无法喘气,只伏在他肩上,断断续续泣道:“你次次都赢,还有什么意思?”
他扶起了我,柔声说:“我会将贵太妃送到睿王府,再叫璋显去陪着她,好教她有所安慰。我唯一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
我怔怔瞧了他半晌,忽地冷声问他道:“你说鬼神之说虚妄,可你当年允诺我来世相偿,我是该信,还是不信?”他一怔,竟然无言以对,我哂笑两声,终是从他怀里挣脱,掉头而去。
时近三月,我仍是每日畏寒,又兼之开始食欲消退,一两日都吃不下饭。香馨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再不问我,自作主张去请了孙御医来看我。
我只好由着她忙前忙后,孙御医给我搭了好一阵子的脉,说道:“夫人身冷脉沉,身上阳气不足,内脏虚寒,这是阳虚恶寒。若只是阳气不足尚可调理,可夫人如今阳气不能自生,孤阴独长,这便大损……躯体。”香馨听了,竟然十分的不服气,说道:“孙御医,你诊的不对。”
孙御医胡子花白,却被香馨一个小妮子指摘。他也不气,呵呵笑道:“我哪里诊得不对?”香馨说道:“若真是有病,必得服了药才能好。可二姐之前都不需服药,若是皇上在,二姐便好许多,我说她分明是心病。”
孙御医听得怔楞,吸了一口气,踌躇道:“这个……这个……许是……”我笑道:“孙御医,你是御医。怎么能听香馨胡说?你说得对症,你开药罢。”
孙御医如蒙大赦,正要提笔给我写药方。香馨见我说她,又插话道:“孙御医,你既说二姐是阳虚恶寒,可知道病因?”孙御医这次倒是凝了神仔细地思量了许久,才问我道:“夫人最近可曾受惊受冻。抑或是碰过极寒之物?”
香馨听了,叫道:“二姐,可是那几日在外面病到了。”可我心中却想到是那一夜暮江冰寒大火映天,我心中大约明白了些,只对着孙御医摇了摇头。孙御医为难地对香馨说:“病之成因,千头万绪,一时也难推断。”
香馨正待和他犟嘴,我忙拦住她道:“好了,别难为孙御医了。”香馨撇了撇嘴。又问道:“那我二姐几时可再怀有身孕?皇上最喜欢我二姐为他生一个小女娃了。”
她虽然见过香宁怀孕生女,可对男女之事,其实仍是一知半解,随口问话,却又把孙御医问住。孙御医面色尴尬,半天也开不了口,许久才说:“当年替夫人治疗箭疮。记得夫人曾叹说天地不全,老夫记忆犹深。如今……夫人寒邪内生,自给尚且不足,只怕……”
他搬出当年我的话来说,我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笑道:“天地有道,我只顺其自然罢了。”
孙御医大是赞同,不住地点头。香馨嗔道:“此病彼病你皆不晓得,回答含含糊糊,怎么做御医?”孙御医怕了她,只是提笔写了温养的方子。交给她,起身便告辞了。
香馨还待再说,我皱眉看着她道:“你自己只是一知半解,怎么还去质疑人家御医。老先生脾气好,不同你计较,你竟然不懂分寸?”
我与她自相识以来。从未如此对她责骂过。她顿时红了眼眶,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道:“二姐……”
我叹了口气:“你如此牙尖嘴利,不肯饶人,日后嫁了人,岂不是日日要同夫君吵架?”她叫道:“二姐,嫁什么人?我瞧这天下的男人,除了掌门姐夫,真的没一个好的。”我一愣,笑道:“你说什么?”
她撇了嘴道:“二姐,若说皇上,自然已是天下最出色的男子,可他对二姐再好,却常常撇下二姐,去陪皇后和别的妃子。我便是不明白,他若真心待二姐,怎么能叫二姐不住地受伤吃苦?”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竟只怔怔地看着她。她又说:“心中若有一个女子,怎么又能若无其事和其他女子亲热?可我以前在王府里听人说起,这男子多的是三妻四妾。二姐,你说这样的男人怎能叫人相信?我看,只有掌门姐夫才是真诚之人。”她在墨剑门,耳濡目染了不少墨家思想,愈发地理直气壮起来。
我默然了许久,才道:“他不是那样的人……”香馨哼了一声。我定了心神,揽住她道:“也不是天下的男人皆是如此,我同你说过,黄衙头,严大哥,梅大哥,个个对自己的妻子一心一意。”
香馨笑道:“若真有,也都是在外边,我在这深宫之内,怎么会见得到?”
我望着她,心中突然有了计较。我伸手揽住她,低声说:“香馨,我一定要将你送出宫去,五湖四海之大,你总能遇到那个一心待你的人。”
香馨低下头问道:“二姐,你说什么?”
我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我冷了,靠着你暖和些。”
我倚着香馨,身子觉得和暖了许多,可心中,却再不平静。
衡俨,你的心空处湛静,深不可测,香馨又怎么会懂你?
你从心所欲,便如水一般,于众人之所恶处泰然处之,几近于道。
我虽明你,可改变不了自己。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