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到,跪——”这时,一名内侍的嗓音传来。t
这最后一个“跪”字其实压根儿没有必要,慈英殿之前,众人都已经跪了不少辰光,压根儿没机会站起来过。不过,听说太皇太后驾临,还是有不少人惊讶地抬起头来。这位老太后,已经将近两年没有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之中了。
话说这位先永徽帝的生母,文衍小皇帝的嫡亲祖母,在世人面前最后一次露面,就是苏简那会儿为了神武大营筹寒衣的时候,母亲吴氏夫人去赴的那一次宫宴。在那之后,当时的太后虽然亲自安排了在法堂寺的募捐,但是她本人却再也没有亲自露面操持此事。而那次宫宴上发生的一件小事,也一根导火索一般,引发了后来的一件大事,为苏家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损失,这是苏简不愿想也不能想的。
如果不是这位老太后,在席间看中了刘家小姐的温柔贤惠识大体,就不会擅自做主,为五王永弘定下这位未婚妻,也就不会有后来苏筠与刘秋棠双双出走,被李银笙谋了性命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此后老太后很是消沉,再也没有公开露面。而永徽帝驾崩之后,时局混乱,宫外之人也一直听不到太皇太后的什么消息,甚至还有传言说太皇太后也被五王永弘手下之人软禁起来。不过苏简此刻是绝对不相信这个传言的,她看着眼前的这位老妇人,满脸刚毅之色,左手中的龙头拐杖把得牢牢的,右手刚刚落在五王永弘面上,留下了清清楚楚一个红红的掌印——苏简心中,便涌出“老而弥辣”四个字。
苏简扶着永璇行下大礼,她能感觉到永璇的臂膀在轻轻抖动着,似乎心中激荡不已。苏简突然想起来,还曾有一封信是永熙郑重托了自己转交给这位尊贵的老太太的,后来还几乎成为苏简在天牢之中唯一的慰藉。只不过,这封信苏简自己始终都没有送出去。自出天牢,她就曾透过各种渠道打听,得到的答复都是说太皇太后在闭门静修,不见任何人。当时与永熙分别的时候,他曾经说过,这信一定要亲手交到太后手中的,因此苏简再没找着机会将这封信送出去。今日见到,倒是个好机会。苏简摸摸怀中,只要她进宫,那封信就会贴身带着。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此刻气吁吁地,只死死瞪着永弘,永弘在她目光注视下,极为不好意思,扭捏半日,轻声唤道:“母后——”语气像极了一个在老娘面前撒娇的孩子。
这下可苦了跪了一地的若干官员,憋着想笑可又不敢笑。只不过无论永弘怎样在众人面前丢脸吃瘪,只要永弘还是个实权王爷,就没有人敢在这样的场合正面笑他。
不过太皇太后却不管永弘什么颜面不颜面的,左手中龙头拐杖又高高举起,就要向永弘身上打去。这龙头拐杖是铁木制成,甚为沉重,如果这么一杖打实了在永弘身上,怕是不死也要半残。永璇见了,赶紧使一个眼色,后面就有宫人上来,抱住了太皇太后的臂膀。太皇太后就势手一松,手中的拐杖“铮”的一声砸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竟而砸出一个浅浅的坑。
“你这个不贤不孝、天天作死的东西——”太皇太后恨声骂道。苏简突然想到,太皇太后是先永徽帝和五王永弘、长公主永璇的生母,然而性格上,永徽帝却与太皇太后完全不像,连带小皇帝文衍,也是一副温和内敛的个性。其实若说脾气相像,恐怕还要算太皇太后与永弘两人,直来直往,张扬又不屑于作伪。长公主永璇,平日里也是风风火火的样子,但是她心思细密,体察入微,恐怕也与太皇太后的脾气不尽相同吧。
这时永弘“扑通”一声就伏下连连叩首,口中道:“母后啊,母后身子要紧,千万不要因为儿臣而气坏了身子啊!”
“你——”太皇太后望着伏在地上的永弘,刚才那一幕她也看着眼里,母子连心,她方才见到永弘状似疯癫,心中也似刀绞一般难受,此刻,才好不容易掏出一句劝诫的话:“妻贤夫祸少啊——”
永弘的身子刹那间就定住了,而那边李银笙口中诵出一串一串的经文,却一刻都没有停息。
太皇太后对永弘求娶李银笙的这一门亲事何尝不曾后悔过,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太皇太后长叹一声,往永璇这边看了看,永璇便亲亲热热地唤了一声“母后”。谁知太皇太后却指着永璇身边的苏简,寒声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不等永璇开言,苏简就叩首下去,自报身份,没提什么太傅校尉之类的官衔,只说是“武侯之女”。太皇太后闻言一愣,低声问永璇:“是胜秋的闺女,自小充作男孩养大的那个?”
胜秋是苏家大夫人吴氏的闺名,苏简听到太皇太后提起母亲的闺名,将身子伏得更低以示恭敬。永璇低低地答道:“是——”,又在太皇太后耳边悄悄说了几句。然而太皇太后却阴沉着脸打量苏简良久,又向着群臣跪下的方向看了看,突然冒出一句:“他们老苏家都没有好东西!”
“笃”的一声大响,太皇太后又将宫人递回到她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在地上一顿,“苏越,出来——”太皇太后中气很足,靠得近的众人都觉得耳膜有些难受。然而永璇与永弘面上却都露出欣慰之色,想必是因为太皇太后身体康健的缘故吧。
原本苏越躲得远远的,苏简知道他不喜搀和皇家之事,或者他觉得皇家这许多事,有苏简一个搀和就够了。这会儿太皇太后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