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不十分了解案件本身细节背景,可自从见过独孤讳之围困宰相府那一幕,绮罗便开始怀疑,徐敬明叛逃被抓,又供述出三十四位谋逆之臣,其中偏偏就有多位牵涉垂拱年间剿杀诸王兵乱的,这一定并非巧合,倘若是独孤讳之一手策划,肯定少不了他这位莫逆之交马怀素的帮助。
眼下见到马怀素局促紧张的神情,她便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今日欢聚一堂,就不说那些正经事了,多无趣啊!”李重俊却是很清楚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便不想要深谈下去,举起酒杯笑着说道:“绮罗辛苦大半年,日夜赶工,终于将这座客栈建成,在座诸位平日少不了劳烦她寻找些珍稀新奇的物件,所以今天就借花献佛,向她聊表心意吧!”
桌边宾客纷纷举杯,绮罗连忙起身道谢:“倘若没有诸位帮衬,也不会有我的今日,往后似锦居还将有一些商队寄卖的货品出售,一定比集市商肆更加价廉物美,也请大家多多捧场啊!”“姑娘放心吧,就连永泰公主都对你经商诚信连连称赞,我们又怎么会不相信你呢?...”“你总是能找来京城最稀有的衣料、首饰,现在谁家千金穿戴木绮罗卖的物件,出门都要炫耀一番的......”
“说起来,仙惠妹妹今天也是要来的。”李重俊放下酒杯,叹了口气:“可是她半路上又变卦回府了,想必是听说了今日宾客较多,似锦居又如此热闹,犯了她那喜好清静的毛病,才不愿来吧。”“永泰公主早就送了我一对金杯作为贺礼,改天我再去上门拜谢。”绮罗暗自偷笑,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不明情形的魏王武延基,瑞朱那快嘴小娘早就把永泰隐瞒女儿身,与他交往丛密的事情告诉了她,就不知道这对欢喜冤家什么时候才能够终成眷属啊。
正说笑着,就见有人急急匆匆推门进来,众人回望,却见是个布衣罗裙的新罗女子,面黄肌瘦,神情慌张,看着一屋子人嘴唇发颤,竟半晌说不出话来。见到她,坐立不安的马怀素如同见到亲人般高兴,连忙起身:“金枝!你刚才躲到哪里去了,我在楼下找了你半天!...”
“绮罗!”她顾不上招呼心上人,十分拘谨又紧张的走上前来,在绮罗面前低声道:“北边厢房来了一桌客人,这会正在大呼小叫的寻事呢...”“什么?”绮罗微微皱起眉头:“之前不是知会过都护府,请官军今日在客栈周围多加巡逻吗?吃掉了我几百钱,怎么不干正事?”“官军来过了,可是那边客人报出身份,却没人敢管啊......”
李重俊在一旁听了个真切,很是不悦:“我去看看!是哪里来的真身菩萨,竟然敢到这里来撒野耍泼?!”说着,便起身要走,却被绮罗一把拦住:“你是何等身份,怎么可以跟市井流氓一般见识?!我去看看就好,这里好歹属于木氏商团的产业,一般官吏都会忌惮三分,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金枝却站着一动不动,眼睛看向李重俊:“可是...今天这件事,可能真的非要郡王出面不可了...”
这下,连李重俊都觉得惊讶,满屋子人看着她,满面狐疑。金枝吓得浑身微颤,马怀素连忙上前,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温言道:“你别慌张,慢慢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抬头感激的看看他,又低下头来,瞅着自己的脚尖,声如蚊鸣般说道:“那桌客人...听说义兴郡王也在似锦居中,就...就...”她深吸了口气,给自己鼓足勇气,才得以继续说道:“...就叫嚷着,要郡王前去,为他...为他斟酒助兴...!”
“什么?!”武延基拍案而起,气得黝黑的面堂发红:“灌多了黄汤胡言乱语吧?!究竟是哪里钻出来的兔崽子,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语?!今日不打他个七荤八素,就不知道什么叫天潢贵胄,尊卑有别!”说着,提起脚边的短剑便要夺门而出,吓得桌边几位女子面色惨白。
绮罗连忙拦住他,她留意着一旁李重俊的神色,却见他初始愤怒,很快便平静下来,虽然面色惨白,却并不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她一边招呼服侍在旁的胡姬阻拦武延基,一边看着金枝问道:“姐姐,你说那人身份不凡,究竟是何来历?...”
“不用问了,我知道是谁。”
不等金枝回答,李重俊便苦笑一声,整理了下衣襟腰带便大步走出了厢房。绮罗连忙跟了上去,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是宫中来人吗?叫你斟酒助兴,难道是你父王不成?...”“我父王?树上掉片叶子都能将他吓得七荤八素,又怎么会来这热闹纷杂之地呢?”他回头看着她,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你回去吧,不过是些无聊的人给自己找点乐子,我去照个面,让他们赶紧离开就好。”
绮罗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他态度坚决,只能站在原地,看他沿着长廊向北边厢房走去。
循着吵吵闹闹的声音,李重俊走到那厢房门口,他深吸了口气,换上一脸甜美的笑容,这才推门走了进去——这间厢房,与绮罗宴客那间差不多装饰规制,中间圆桌边坐着三男一女,其中两名男子见到他进来,想要起身行礼,却被另一个男人用眼神制止了。
这个男人看上去比李重俊稍长几岁,面皮苍白,身形消瘦孱弱,虽然也说不上丑陋,却绝跟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没有半分关系。他长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与身边那名十五六岁的少女有几分相像,那女孩看了眼李重俊,似乎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