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几乎死在又咸又冰的湖水中,她拼了命的向着岸边游去,若不是当年跟随商队前往西域的路途中,曾跟商团中的小孩子们学过游水的技能,想必不出眨眼工夫,她就会溺死在太液池中…但是她会游水这件事情,太平公主并不知道,她将她推落水中,只是凭运气看她是否能够生还,倘若真是死了,也不能让她危及到自己的安危…
“李令月…你真是个狠角色!”
哆哆嗦嗦的嘟囔着,绮罗靠近岸边,伸出冻僵的手想要攀着枯草爬上岸去,可无论是手指还是身体在极度低温之下已经失去了知觉,不够灵活不说,还像是块石头般直往水里沉,她心里大叫不好,难不成今天真的要功败垂成,变成这太液池中的一条冤魂?!
她挣扎着,呛了几口咸水,只觉得自己正慢慢沉入水中的时候,突然从岸上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轻而易举的将她拽出水面!…不用看清楚救命恩人的面容,绮罗蜷缩在他怀中,那熟悉的气息和炽热的体温就能够说明身份了,她上下牙打着颤,口齿不清的说道:“哥、哥哥…你怎么会…找到我…”
“我一直在离你不远的地方。”
独孤讳之言简意赅,他顾不得男女之防,趁着夜色浓稠看不清事物,便将她身上湿透了的外衣两下剥落下来,将自己的外袍给她穿上,再紧紧扎住腰带,将她拥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绮罗的头顶碰着他的下巴,从他下颚紧绷的线条就能够感受出,这个青梅竹马的男子此刻已经愤怒至极,不用看,她都能够想象出那副要杀人的表情,于是抬手抖抖索索的抓住他的衣襟:“哥哥!…公主…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倘若我跟着…跟着进了栾红殿,等李重俊杀到。我必是死路一条!…”
“不必说了。”独孤讳之拥着她的手臂微微有些颤抖,他都懂,都明白,太平公主李令月的心思他并非不知,可他真的不想再见到,这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陷入生死之地,她是那样宝贵的啊!她是他含在口中都生怕化了的人儿,却总是要他眼睁睁看到她受伤受苦…他一手搂着她,单膝跪在草丛中,警觉地看着不远处麟德殿外明亮的火光:“李重俊到了。我送你出宫。之后的事情你不必管了…”
“不可以!”绮罗冲口而出。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往下拉,强迫他看着自己:“哥哥!我等了十多年,就是为了亲手给家人报仇,就是为了能够洗雪冤屈的这一天!就算是要惹你生气。我都绝不能够离开!难道你无法理解我的心情吗?!你忘记了吗?!那一夜你明明就在我身边,你忘记了他们死的有多么惨吗?!”
情急之下,一向伶牙俐齿、思路清晰的木绮罗竟然都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她声音尖利刺耳,神情可怖,独孤讳之心头咯噔一声,越王府满门被屠那晚的场景历历在目,是他这一生想忘都忘不掉的…他低头看着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低沉的声音里混合着痛苦道:“末将错了,县主,这确实应该属于您的胜利,是谁也夺不走的。”
绮罗眼里闪动着银色的水光,脸上露出近乎残忍的笑容:“你都安排好了。不是吗?”“现在栾红殿中只有太平公主、张昌宗、武三思和上官婉儿随侍皇帝,武崇训刚刚从偏门跑掉了,如果李重俊能够顺利通过李湛那一关,不多时就可以攻破栾红殿。下一步该怎么办,末将谨遵县主吩咐!”
她缓缓站起身来,独孤讳之跪在草丛中,一手横胸,恭敬的低下头去。远处能够看到麟德殿前熊熊火光,不知义兴郡王正在厮杀还是已经获得了李湛的首肯,准备长驱直入了,但是正如独孤讳之所说,这是属于她的胜利,就算是李重俊,就算是她深藏在心中最珍贵的男子,也无法夺取!她猛地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将军:“你已经得到了那张王牌吧?那就帮我赶在李重俊前面进入栾红殿,无论是武皇帝还是上官婉儿那一干人等,我都要亲眼看着他们死!”
“末将得令!”独孤讳之低下头去,深深的低下头去,用近乎于虔诚的声音回应道。
正当宫中各处点火,厮杀不止的时候,身为羽林军将军的武崇训却更换了衣着,脱下昭示身份的军装盔甲,换上一身布衣,带着两名侍从偷偷摸摸的溜出了大明宫。他们避开了可能发生冲突的地方,眼看着相王李旦在宫门前被困而远远躲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皇宫脱身,飞马冲向长安街道,一路向着中书令府疾驰而来!
虽然在栾红殿脱身之前,他的父亲武三思千叮咛万嘱咐,一旦出宫就不能到处乱走,径直去找到安乐公主府上避险,方才是万全之策。但是这武崇训是个庸俗愚蠢之徒,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局势的严峻程度,心心念念惦记着中书令府上藏着的一些珍宝字画,生怕万一有人趁火打劫,想自己先藏匿一部分,到时候如果父亲找寻,再栽赃到义兴郡王头上,自己平白得了好处,倒是不枉费受这一场惊吓…
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武崇训骑在马上虽惊魂未定,但也差点笑出声来,眼看着中书令府巍峨的大门就在眼前了,青石板路上突然升起两条绊马索!一行三人三匹马夜色中毫无招架,顿时摔得人仰马翻,一个侍卫运气不好,当场便在坚硬的石板路上摔得脑浆迸裂,立时气绝!
武崇训滚落地上吓得面无人色,耳边只听得摔断腿的马匹声声悲嘶,只觉得六神